午时,彭城东北二十里,无名高岗
赤兔马喷着粗重的鼻息,稳稳立在山岗背坡的林线边缘。
吕布立马于此,身后是陈卫、李黑及两百名最精锐的亲卫铁骑,人衔枚,马摘铃,如同一群栖息在阴影中的猛兽。
从这里望去,整个彭城北郊战场如同一幅巨大而残酷的画卷,在灼热的阳光下铺展开来。
清晰可见曹军连绵的营寨,如蚁群般涌动的攻城部队,以及……那二十架正在发出沉闷咆哮的霹雳车。
每一次杠杆复位,重石升空,继而呼啸砸落,都牵动着吕布的神经。
他看到北门城楼已然残破,几段城墙烟尘升腾,那是砖石被击碎崩落的痕迹。
“主公,张将军那里……”陈卫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焦灼。
吕布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战场,不仅仅在看彭城,更在观察曹军的阵型、兵力调度、营寨布局,以及那条从西北方向蜿蜒而来、不时有车队移动的“细线”——粮道。
“文远扛得住。”吕布的声音异常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曹军的攻势,虽猛,却已无前几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霹雳车虽利,却也需步兵蚁附而登方能破城。”
他指着曹军霹雳车阵地后方严密的盾阵和游弋的骑兵:“曹操防着我,所以重兵护着他的这些‘宝贝’。中军大旗(曹仁)未动,虎豹骑(曹纯)游弋的范围,始终不敢远离大营三十里。他越是这样分兵守备,正面攻城的力度就越难持久。”
他的分析基于本能的沙场直觉与超越时代的战术理解。
霹雳车是技术优势,但这种优势伴随着对后勤的更高要求、护卫部队的牵制,以及可能引发的己方士兵依赖心理。
“秦谊、庞舒那边,有消息吗?”吕布问。
“按行程和主公命令,他们此刻应已抵达伏击位置。”陈卫估算了一下时间。
吕布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仿佛要穿透丘陵,看到安国亭附近即将爆发的战斗。
“曹操利在速决,我军利在拖延。拖得越久,他的粮草压力越大,兖州后方越空,臧霸在北边防守住的可能就越大,陈宫在南线站稳脚跟的时间就越足。”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石弹轰击下依旧屹立未倒的彭城,猛地调转马头:“走!此地不宜久留,曹纯的游骑迟早会搜到这里。我们回山谷,等秦谊他们的消息。”
赤兔马四蹄腾动,载着吕布无声无息地滑下山岗,再次隐入吕梁山的苍茫之中。
彭城西北,安国亭以东五里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官道穿行其中,两侧是稀疏的林地。
秦谊和庞舒率领的一千轻骑,早已在林中等候多时。
有人安抚着战马,有人检查着弓弦和环首刀,空气中弥漫着临战前的压抑与兴奋。
远方,尘头扬起。
一支由数十辆粮车组成的辎重队,在约两百名曹军步卒的护送下,沿着官道迤逦而来。
护卫军官显然认为此地离大营已近,相对安全,队伍行军队列并不十分严密。
庞舒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向秦谊。
秦谊微微点头,举起右手。
当曹军粮队的头部即将走出洼地,尾部完全进入伏击区域时,秦谊的右手狠狠挥下!
“杀——!”
没有号角,只有骤然爆发的震天喊杀与千骑奔腾的巨响!
如同决堤的洪流,轻骑从两侧林地中狂涌而出,马蹄践踏得大地轰鸣!
曹军护卫队骇然变色,军官的惊呼与命令声瞬间被淹没。
这些轻骑太快了!
他们并不直接冲击严整的步兵队列,而是如同两股致命的旋风,沿着官道两侧掠过,手中的骑弓泼洒出密集的箭雨!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惨叫声、惊马嘶鸣声顿时响成一片。
曹军护卫队外围的士卒如同割麦子般倒下,队形大乱。
“结阵!结阵!”曹军军官试图组织盾阵长枪抵抗。
但轻骑并不给他们机会。
一轮箭雨过后,部分骑兵已然持戟拔刀,分成数股,如同灵活的狼群,开始穿插、切割,将本就混乱的护卫队分割成数个小块,然后逐一冲垮、践踏。
秦谊亲自率领一队骑兵,直扑车队中段那些装载着显然是箭矢和攻城器械部件的车辆。
“烧了它们!”他大吼着,将手中浸满火油的布团点燃,抛向粮车。
其他骑兵有样学样,火箭、火把纷纷投向车队。
干燥的粮草、木材遇火即燃,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拉车的牛马受惊,四处狂奔,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刻钟。
曹军护卫队死伤惨重,余者溃散。
大部分粮车陷入火海,少数未被点燃的也被惊慌的驭手丢弃。
“撤!按预定路线撤!”庞舒看到目的已达,火光浓烟已足够警示数十里外,果断下令。
上千轻骑如同来时一样迅速,带着几声得意的唿哨,旋风般脱离战场,向着吕梁山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熊熊燃烧的粮车和滚滚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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