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卞亭。
此地北依蒙山余脉,南临泗水支流,东西官道在此交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时值六月初,山间林木葱郁,溪流潺潺,本该是农人忙于夏锄的时节,如今却只见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夏侯渊勒马于卞亭以东三里处的高坡上,玄甲在午后的烈日下反射着刺目光芒。
他年近四旬,面庞瘦削,颧骨高耸,一双鹰目正冷冷扫视着前方地形。
“将军,斥候探马回报。”副将策马上前,手中马鞭指向西面,“臧霸联军已占据卞亭以西所有险要,昌豨部五千人据卞亭正面,孙观、尹礼各领三千人分守左右山麓,吴敦领两千人镇后路。其营寨依山傍水,互为犄角,甚是坚固。”
夏侯渊不语,只微微抬手。
身旁亲兵立即展开羊皮地图。
图上,鲁国至琅琊的通道如一条扭曲的长蛇,卞亭正是这条长蛇的七寸所在。
过了卞亭,往东便是一马平川,可直逼琅琊。
若过不去,上万大军便只能被堵在这片丘陵地带,进退维谷。
“臧宣高……”夏侯渊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陶谦旧部,吕布附庸,一群泰山草寇,也敢阻我大军?”
副将低声道:“臧霸虽出身草莽,然据守琅琊数年,颇得民心。其麾下泰山诸将皆剽悍善战,又据地利,不可小觑。”
“某自然知晓。”夏侯渊目光掠过地图上那些标注的山隘、溪流、密林,“司空命某佯动牵制,本不欲在此纠缠。然臧霸既已倾巢而出,阻我于卞亭,若不破之,岂非堕了我军威名?”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更紧要者,司空主力正在彭城苦战。若吾等在此被臧霸拖住,北线牵制之策便成笑谈。届时吕布可全力应付彭城之围,司空大计危矣。”
副将会意:“将军欲强攻?”
“试探一番。”夏侯渊收起地图,“传令:牛金领前军一千,直扑卞亭正面,试探昌豨虚实。汝领左军两千,沿北侧山麓缓进,若遇孙观部,不可恋战,稍触即退。某亲率中军压阵。”
“诺!”
号角声起,曹军阵型开始变换。
牛金乃夏侯渊麾下骁将,性如烈火。
他得令后即刻率一千兖州兵推进。
这些士卒皆披铁甲,执大盾长矛,行进间步伐整齐,甲叶碰撞声如闷雷滚动,惊起山林间飞鸟无数。
卞亭其实并非一座亭舍,而是一处驿站在历年战火中残存的地基。
如今这地基上已筑起简易土垒,垒后飘扬着“昌”字大旗。
土垒高约丈余,虽不比坚城,却占据官道要冲,两侧皆是陡坡密林,易守难攻。
牛金率军进至土垒前二百步,忽然停住。
他也是久经战阵,一眼便看出这土垒修得颇有章法,垒前挖有壕沟,虽不宽深,却足以迟滞冲锋,垒上箭垛分明,隐约可见弩机轮廓,更紧要者,两侧山林寂静得反常,连鸟鸣都无。
“将军,恐有伏兵。”副将提醒。
牛金眯眼看了看日头,又望了望身后中军方向夏侯渊的大旗,啐了一口:“管他伏兵不伏兵,先碰一碰再说!弩手上前,压制垒头!”
百余名弩手快步出列,在盾牌掩护下推进至百步距离,随即弩机齐发。
重型弩箭呼啸着扑向土垒,大部分钉入土墙,少数越过垒头,传来隐约惨叫。
土垒后的守军立即还击。
箭矢不如曹军密集,却极精准,三轮对射下来,曹军弩手竟折了二十余人。
牛金脸色难看。
他看出守军箭术精良,绝非寻常郡兵,必是昌豨麾下泰山老兵。
正犹豫间,土垒辕门忽然洞开!
一队骑兵如旋风般冲出,约二百骑,皆披轻甲,手执长戟、腰配环首刀。
为首一将身材魁梧,面如黑铁,正是昌豨本人!
“鼠辈安敢犯境!”昌豨暴喝如雷,直率骑兵撞入曹军前阵!
兖州兵虽悍勇,却未料守军敢出垒逆袭,前锋稍乱。
昌豨骑兵如楔子般切入,环首大刀翻飞,顷刻间砍翻数十人。
牛金大怒,挺矛迎上,与昌豨战在一处。
两人马打盘旋,刀矛相交,火星四溅。
才斗了几个回合,昌豨虚晃一刀,拨马便走。
骑兵随之撤退,行动如风,曹军竟追赶不及。
牛金正待整队再攻,忽听两侧山林号角大作!
左边孙观、右边尹礼,各率步卒自密林中杀出,并不与曹军正面接战,只以弓弩攒射,专挑阵型薄弱处下手。
曹军铁甲在身,转动不灵,顿时又倒下一片。
“退!”牛金当机立断,下令后撤。
夏侯渊在中军望见,面沉如水。
他看出臧霸用兵之妙——正面昌豨据垒坚守,两翼孙观、尹礼游弋策应,后方吴敦压阵,形如磐石,却又暗藏锋芒。
方才昌豨那一下逆袭,看似鲁莽,实则恰到好处,既挫了曹军锐气,又探明了曹军战力。
“收兵。”夏侯渊下令,“退后五里,择地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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