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冬,岁末的寒气被下邳城冲天的喜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温侯吕布、中郎将魏续、中郎将秦谊三位核心人物同日大婚,这场精心策划的庆典,早已超越了个人喜庆的范畴,成为吕布集团向内外展示其稳固、繁荣与强大向心力的盛大政治宣言。
全城张灯,盛况空前的公共庆典,吕布“与民同乐”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州牧府的库房大开,如同流水般拨出钱帛,糜氏、陈氏等大族亦不甘人后,竞相添彩,仿佛这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关乎家族体面与未来地位的竞赛。
从巍峨的南门到州牧府门前,主干道两旁每一棵行道树都裹上了红绸,檐下悬挂的灯笼密密麻麻,夜幕降临时,点燃的烛火将整条街照得亮如白昼,红光氤氲,远看宛如一条蛰伏的赤龙。
各主要街口都搭起了高达数丈的松柏彩楼,缀以彩绢、铜镜、琉璃片,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数十处官设的粥棚酒肆前排起了长龙,大桶里翻滚着加入了肉糜、干菜的浓粥,蒸笼里是白生生的饽饽,酒肆提供的虽是浊酒,却管够。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酒气,夹杂着百姓的欢声笑语。
官府的乐工与民间招募的艺人各显神通,编钟磬鼓的雅乐从州牧府隐隐传出,而街巷间则是筚篥、琵琶、笙箫的欢快曲调,夹杂着百戏艺人的喷火、弄剑、走索的喝彩声,以及孩童追逐嬉闹的尖叫。
整个下邳城仿佛一个巨大的戏台,演奏着乱世中难得一闻的太平乐章。
州牧府邸的内部装饰考究,却又在富贵中透着威仪。
回廊下、庭阶前,摆放着许多青松翠柏,虽是冬季,依旧绿意盎然,象征着基业长青。
廊柱门窗皆以朱漆新刷,擦拭得一尘不染。
来自交州的珍稀香料在兽耳铜炉中静静燃烧,青烟鸟鸟,驱散了寒意,更添几分神秘与尊贵。
正堂之内,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
正北主位设着吕布与正妻严氏的席位,略偏下首,是为新妇糜涟准备的次妻之位。
堂上悬挂着近百盏精巧的宫灯,灯罩上绘着祥云、瑞兽图案,烛光透过灯罩,洒下柔和而辉煌的光晕。
礼器陈列井然,青铜酒樽、漆木食案、玉璧丝帛,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与实力。
吕布并未亲自前往糜府亲迎,这是正妻才享有的礼遇。
糜涟的送亲队伍极尽奢华,由三十六名身着彩衣的童男童女手持灯笼、香炉前导,糜涟乘坐的厌翟车以五彩羽毛装饰,由四匹纯白骏马牵引,车驾前后簇拥着糜氏家兵和陪嫁的仆役队伍,抬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包括金银器皿、绸缎布帛、古籍字画,甚至还有象征性的田产地契模型,浩浩荡荡,穿城而过,向所有人展示着糜氏的财富与实力。
糜涟以团扇遮面,在侍女的搀扶下,步履端庄地步入正堂,环佩轻响,姿态完美无瑕。
在赞礼官高唱“却扇”后,她缓缓放下团扇,露出精心修饰的容颜。
眉如远山,目含秋水,珠翠环绕下的脸庞带着新嫁娘的羞涩与难以掩饰的喜悦光芒。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端坐主位的吕布,今日未着甲胄,一身绛红礼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英武逼人。
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新妇,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对美的欣赏。
他微微侧首,对身旁的正妻严氏低语:“夫人,日后府中又多一人相伴了。”
严氏容貌端丽,眉宇间带着主母的雍容。
她闻言,得体地微笑回应:“夫君放心,糜家妹妹知书达理,妾身定会与她和睦相处,共同打理好内府。”
她目光扫过糜涟年轻娇艳的脸庞,心中虽有些微复杂,但更多的是对夫君事业巩固的支持与理解。
侍女以金盆奉上温水,吕布与糜涟象征性地净手,表示以清洁之身共结连理。
两人同席而坐,分食同一鼎中的肉食,象征此后共同生活。
随后是合卺礼。
侍者奉上剖开的匏瓜做成的两个酒瓢,以红线相连,内盛美酒。
吕布与糜涟各执一瓢,相对饮酒。
匏瓜味苦,寓意同甘共苦;一瓢分二,合则为一,象征二人合体;红线相连,则预示姻缘羁绊。
吕布举起酒瓢,动作沉稳有力,目光掠过糜涟,他沉声道:“饮此合卺,自此同心。”
糜涟双手捧瓢,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垂眸,声音轻柔却清晰:“妾身谨记,愿与君同甘共苦,白首不离。”
饮酒时袖口微掩,眼角眉梢却难掩对身边这位英雄夫君的倾慕与归属感。
观礼席上,气氛热烈而微妙,各方人物心思流转,言语间尽显立场与盘。
糜竺站在亲属席首位,不断向四周投来的祝贺目光点头致意,脸上是商人特有的、混合着喜悦与谦逊的笑容。
他转向身旁气度沉静的陈珪,拱手道:“汉瑜公,小妹得奉温侯箕帚,实乃糜氏之幸。日后在州中行事,还望公等多加照拂。” 他话语诚恳,将姿态放得很低,深知糜氏虽富,但在陈氏这等清流领袖面前,仍需保持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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