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
下邳城经过一夜的动荡与肃杀,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军营中的吕瑞听闻了昨夜郝萌叛乱、父亲险遭不测的消息,心中大急,连晨练也顾不得,跨上战马便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府邸。
她一路穿过戒备比平日森严数倍的庭院,直到看见吕布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厅中,与高顺低声商议着什么,那颗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实处。
她放缓脚步,整理了一下因疾驰而略显凌乱的甲胄,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爹爹,您没事吧?”
吕布抬起头,看到女儿眼中未散的惊惶和关切,冷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许,摆了摆手:“无妨,些许跳梁小丑,已然处置了。你不在营中操练,跑回来作甚?”
“女儿担心爹爹。”吕瑞老实回答,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那个……陈默……他还在营中。如今陈宫先生……出了这样的事,是否需要……将他调离,或者……逐出军营?”
她问得有些吞吐,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颇为敏感。
陈默是陈宫的侄子,年少有为,在小沛时,就被陈宫送入吕瑞麾下历练,本意是加深兖州系与吕布核心力量的联结。
如今陈宫涉嫌默许叛乱,其亲侄留在核心精锐之中,难免惹人猜忌。
吕布闻言,目光从手中的竹简上移开,看向女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默犯错了吗?在昨夜的叛乱中,他可有任何不轨之举?或是平日操练、执行军务时,有何懈怠、不逊之处?”
吕瑞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随即摇头:“没有。陈默平日训练刻苦,遵守军纪,昨夜……也并未有任何异常。”
“既然如此,”吕布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为何要将他逐出军营?是因为他的叔叔陈宫可能犯了错,就要把他牵连进去吗?”
吕瑞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她确实是基于“连坐”的常理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吕布看着她,继续沉声道:“瑞儿,你要记住,为将者,乃至为君者,赏罚务必分明。一人做事一人当。陈宫若有罪,我自会按律处置陈宫。但陈默无罪,他便不应受其叔父的牵连。这样做,对他不公,对军中那些凭借自身努力挣得地位的将士们不公,更是自毁长城,寒了人心。”
他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沉稳的压力:“不仅不能把他逐出军营,你,作为我的女儿,更要在有人因陈宫之事而质疑、排挤陈默时,站出来,依照军法,保护他,让他能安心在军中效力。明白吗?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在我吕布麾下,只论才能与军功,不搞株连迁怒那一套!”
吕瑞听着父亲的话,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深思。
她明白了,父亲此举,不仅仅是对一个无辜年轻将领的公平,更是做给所有麾下文武看,尤其是那些与陈宫关系密切的兖州系人员看——他吕布恩怨分明,不会因一人之过而波及无辜,只要恪尽职守,依然能得到信任和机会。
这既是胸怀,也是极高明的驭下之术。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郑重地抱拳道:“女儿明白了!爹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领悟和坚定,吕布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有些道理,需要她自己去体会和实践。
而经此一事,他相信女儿在如何识人、用人,乃至掌控人心方面,又会有所进益。
吕瑞匆匆离开府邸,心中带着父亲沉甸甸的嘱托,马不停蹄地赶回军营。
刚踏入军营的驻地,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
只见营房一角,陈默正默默地将自己的物品打包,动作迟缓,背影透着几分落寞与萧索。
而周围几个并州系出身的少年,如魏超(魏越之子)、成绩、成功(成廉之子),以及李墨(李黑)、陈护(陈卫)等几个将门之后,正围在不远处,虽然碍于军纪没有动手,但个个怒目而视,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慨,口中低声骂骂咧咧,话语间难免牵扯到陈宫,字眼颇为刺耳。
“叛徒的侄子,还有脸待在这儿?”魏超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
成绩也跟着帮腔:“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他叔叔一样,包藏祸心!”
成绩的兄弟成功,也冷冷说道:“赶紧自己滚蛋,免得脏了咱们军营的地方!”
陈默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对周围的指责充耳不闻,只是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加僵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吕瑞见状,眉头一拧,立刻快步上前,声音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晨练都完成了吗?军纪条令都抄熟了吗?!”
她的突然出现和呵斥,让那几个少年吓了一跳,顿时收敛了许多,但仍有人不服气地嘟囔:“吕百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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