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那场决定命运的军事会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在吕布军这个由并州旧部、兖州新附及河内等杂糅势力构成的复杂联盟体系内,迅速而无声地扩散开来。
真正的核心层,如张辽、高顺、陈宫,洞悉全盘计划,正沉稳地执行着各自的使命。而那些嗅觉敏锐的中高层将领,虽未参与机密,却也从近日营中陡然提升的戒备、粮秣器械的暗中调配,以及主将吕布那愈发深沉难测、却偶尔流露出破釜沉舟般锐意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风向的剧变——一场大动作,已如箭在弦上。
乱世之中,前程需及早布局。几乎是心照不宣地,在短短数日之内,各种名义下的“陪伴”、“护卫”乃至“请吕小将军指点武艺”的请求,便被诸将以或直接或委婉的方式,将各家子第送到了化名吕瑞、字麒麟的吕姬身边。这既是为家族前程投下的一注,也是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前,为自己寻一处看似安稳的港湾。
看似粗豪不羁的亲卫队长陈卫、李黑,也难得地心思活络起来。他们寻了个由头,将自家两个机灵健壮、手脚麻利的子弟送来,名义上是给“吕瑞将军”做跑腿扈从,实则希望后辈能借此千载难逢之机,早早融入这个以吕姬为核心、初现雏形的未来权力圈子。
然而,在这股争先恐后的风潮中,河内系的郝萌与曹性却如同一潭死水中两块冰冷的顽石,显得格外扎眼和沉默,未见其家中任何子侄前来。 郝萌自持资格老,或许另有盘算;曹性则与郝萌关系密切,大抵唯其马首是瞻。这细微却坚定的缺席,在人心躁动的军营里,划下了一道无声的裂痕,预示着这支军队内部远非铁板一块,潜藏着未来可能的分化与波澜。
于是,校场边缘,一群半大孩子就这样聚拢到了吕瑞身边。
张辽长子,张虎,虚岁十三,比吕姬还小上一岁。身形骨架已隐隐长成,颇有其父的宽阔轮廓,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穿着一身特意为他改制的小号皮甲。性子似乎也继承了张辽的沉稳底色,只是那份沉稳里还掺杂着几分属于少年的懵懂与好奇。他在吕姬面前,像个小跟班似的,规规矩矩抱拳行礼,声音带着点变声前的清亮:“张虎,见过…吕…吕将军。” 他看向一身赤帻绛衣、腰佩短剑、努力做出威严姿态的“吕麒麟”时,眼神里既有对熟悉“小姐姐”的天然亲昵,也混合了一丝对这位突然有了正式字号、仿佛一夜之间变得不同的“同袍”的敬畏。
吕瑞(吕姬)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小尾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微微颔首,用自己觉得最沉稳的声音回道:“张虎,既入行伍,便不必拘泥旧称。以后唤我麒麟即可。”
张虎眨了眨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好的,吕…麒麟。”
高顺派来了其子高铁。年已十六,在这个时代已近乎成人。他身形魁梧壮硕,肌肉虬结,远超同龄人,常年的军中磨砺让皮肤呈现出古铜般的黝黑,面容坚毅,线条硬朗如刀劈斧凿。他沉默寡言得像一块深埋地底的玄铁,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合体的旧军服,腰侧佩着一柄磨砺得锃亮、刃口闪着寒光的环首刀。行动坐卧皆有章法,透着陷阵营那种刻入骨子里的纪律性。他径直走到吕瑞面前,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高铁,奉家父之命,前来护卫。” 言毕,便如同最忠诚的岗哨,沉默而坚定地移至吕瑞身侧略靠后的位置,眼神锐利如鹰,开始本能地扫视四周。
吕瑞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沉默却极具存在感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仿佛这样才不负这份沉甸甸的守护。
陈宫安排了其侄陈默。年纪与高铁相仿,也是十六岁,虽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武士劲装,佩着象征身份的长剑,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他名字相称的沉静书卷气,举止斯文从容,与周遭充斥着汗味、皮革味和雄性荷尔蒙的军营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是陈宫带在身边精心培养的侄,视若己出,文武兼修。此番前来,表面上是陪伴护卫,实则既有代表兖州系与吕布核心圈层加强联系的意味,也未尝没有让陈默借此观察、学习,乃至在这些将门二代中提前建立人脉网络的深意。陈默上前几步,姿态从容地拱手一礼,语气平和而不失敬意:“陈默,请多多关照。” 目光快速而细致地掠过吕瑞全身,尤其是在那身特制的衣甲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计较。
吕瑞对陈默斯文的举止和得体的称呼略感意外,也学着样子拱手回礼:“兄长不必多礼。”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吕瑞身边便聚集起了十几个年龄从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不等、性格各异、出身背景复杂的少年。校场边缘,这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与生疏。
张虎凑近吕瑞,小声问:“麒麟,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跟着去操练吗?”他看着远处喊杀震天的士卒方阵,既有些向往,又有点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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