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团队的几个年轻设计师也充满干劲:“我们把传统图案数字化,开发AR体验,让更多人了解溪云文化——这多有意思!”
代际差异显现出来:老一辈在多年奋斗后,感到意义感的稀释;年轻一代在新的探索中,正经历意义感的充盈。
尹晴忽然明白:意义不是静止的矿藏,而是流动的河流。它需要不断被重新发现、重新诠释、重新灌注。当一代人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意义就会像水一样,流向新的河床。
问题在于,老一辈如何将手中的意义之棒传递下去,而自己不被掏空?
一天傍晚,尹晴去拜访老康。她没谈画画,没谈村庄事务,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枣树。
“康叔,您最近不画画,那每天做什么?”
老康摇着蒲扇:“没做什么。早晨起来,沏壶茶,坐坐。中午睡一觉。下午去茶馆坐坐。晚上看看电视,睡觉。”
“觉得……空吗?”
老康沉默了一会儿:“空倒不空。就是……轻了。以前画画,心里有东西要出来,沉甸甸的。现在那东西出来了,心里就轻了。”
“轻了不好吗?”
“也说不上不好。”老康慢慢说,“就是得习惯。习惯了沉重,突然轻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这话道出了许多人的状态:习惯了背负意义前行,当意义实现或转化后,突然的“轻”反而让人失重。
几天后,尹晴组织了一次非正式的聚会,只邀请了那些明显感到“意义倦怠”的人:老康、秀兰、根叔、春婶、虎子,还有她自己。地点不在会议室,而在春婶餐馆的后院,那棵歪脖子枣树下。
没有议程,没有主题,只是准备了些简单的茶点。大家围坐,起初有些沉默。
春婶先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我最近常梦见阿强小时候。不是后来长大的样子,就是五六岁,在院子里追鸡,摔了一跤,哇哇哭。”
“我也有梦,”秀兰说,“总梦见我娘教我认线,那种靛蓝色的染线,在光下会变色。她手指上有茧,摸在线上沙沙响。”
根叔说:“我梦见的都是地。这块地种过什么,那块地闹过虫,哪年旱,哪年涝。醒来就想,这些事儿,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老康点头:“我梦见我爹。不是他老了的样子,是他年轻时,扛着锄头出门,回头对我笑。那笑容,我从来没画出来过。”
大家说着这些梦境,语气平和,像在说别人的事。但尹晴听出了共同点:这些梦都关于过去,关于那些构成他们生命基底的记忆与关系。
“你们说,”虎子突然问,“我们这七年做的所有事,以后会有人梦见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一怔。
老康想了想:“小波也许会梦见地下河。林溪也许会梦见设计图。但他们会梦见我们吗?梦见我们开会吵架,梦见我们熬夜改方案,梦见我们为了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也许不会。”秀兰说,“就像我们不会梦见老一辈开会商量怎么交公粮,怎么挖水渠。但我们活在他们的决定留下的世界里。”
“所以,”尹晴缓缓接话,“我们的意义,也许不在于被记住,而在于我们参与创造了一个让后人可以做他们自己的梦的世界?”
暮色渐浓,枣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春婶起身开了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小院。
“我想明白了,”老康忽然说,“我不一定非要继续画画。我可以教小波画画,可以给孩子们讲故事,可以就坐在这里,看树怎么长,看云怎么走。这也是一种意义——不是创造的意义,是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虎子问。
“就是……我在这里,我经历过,我知道。这份‘知道’,本身就是意义。”老康努力表达,“就像这棵枣树,它不结果的时候,难道就没意义了?它站在这里,遮阴,挡雨,看着季节流转,本身就是意义。”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锁。秀兰眼睛亮了:“对啊,织布不一定非要织出新花样。我可以教年轻人怎么认线,怎么辨色,怎么感受布的质感。把这份‘感受’传下去,比织出多少匹布都有意义。”
根叔点头:“我可以教孩子们怎么认土,怎么看天,怎么和土地说话。这些‘老话’,得有人说,有人听,才不算断了。”
春婶轻声说:“我可以不做新菜,但可以把阿强爱吃的菜教给想学的人。味道传下去,记忆就活了。”
虎子挠头:“那我呢?我好像……除了管事,不会别的。”
尹晴微笑:“你会协调,会解决矛盾,会让大家的声音被听见。这些能力,不该传给年轻人吗?”
那晚的谈话没有解决任何具体问题,但它让一种新的意义感开始滋生:从“创造意义”到“传递意义”,从“成就意义”到“存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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