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沉默了。
“给他时间,”尹晴说,“也许他在外面转一圈,会发现最喜欢的还是木工。也许他发现别的更喜欢的,但木工依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无论哪种,都比您比他回来,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工具,然后一辈子遗憾要好。”
林大山长长叹了口气:“尹书记,你说得对。我就是……怕。怕手艺断了,怕咱们村这些老东西,慢慢就没了。”
“不会没的,”尹晴握住老人的手,“只要还有人觉得它们有价值,它们就会以某种形式延续下去。也许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形式,但会活着的。”
春天渐深,杜鹃花开到最盛时,晓松回村待了一个周末。他没有带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这次回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村民们围着问“什么时候回来”,大家只是笑着打招呼:“晓松回来啦?”“在城里还好吧?”
他去了父亲的木工坊,和林大山一起待了一下午。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一起整理工具,晓松帮忙打磨几件半成品。傍晚时分,晓松拿出平板电脑,给父亲看他做的木工坊改造方案三维图。
林大山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图上,他熟悉的工坊变得明亮通透,传统工具被巧妙地安置在现代化的工作台上,还有一片展示区,可以展示作品和工艺过程。
“这里,”晓松指着一个细节,“我设计了一个可升降的工作台,您做精细活的时候可以调高,省得弯腰。”
林大山看着,眼里有光闪动。“这个……要花不少钱吧?”
“我算过了,如果分批改造,用村里现有的材料和人手,成本可以控制。”晓松说,“而且改造后,工坊可以兼作体验工坊,游客可以预约简单的木工体验课。这样既能传承手艺,也能创造收入。”
林大山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晓松离开那天,林大山送他到村口。临上车时,林大山塞给他一个小木盒:“打开看看。”
晓松打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微型木工工具,每件都只有手指大小,但做工精细,棱角分明。
“我年轻时做的,”林大山说,“那时候想,以后有了儿子,教他玩这个。你小时候不喜欢,我就收起来了。现在给你,放在桌上,当个念想。”
晓松握紧木盒,眼眶红了。“爸,我暑假回来,咱们一起改造工坊,好吗?”
“好。”林大山点头,“我等你。”
车开远了。林大山站在村口,看着车消失在转弯处。老康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舍得?”老康问。
“不舍得。”林大山说,“但孩子有孩子的路。”
“是啊,”老康望着远山,“咱们有自己的森林,孩子也该去找他们自己的森林。但森林和森林之间,根是连着的。”
杜鹃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粉紫的花瓣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雨。溪云村的又一个春天,在期待与告别、坚守与放飞之间,静静地展开。
尹晴知道,晓松的选择不会是最后一个。随着村庄发展,会有更多年轻人面临类似的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承接传统还是开创全新?物理在场还是情感连接?
没有标准答案。但重要的是,溪云村正在学习容纳不同的选择,正在尝试建立一种更弹性、更多元的归属模式——让离开的人不会成为“叛徒”,让留下的人不会成为“囚徒”,让所有以不同方式关心这片土地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方式。
因为一个真正有生命力的村庄,不是一座围城,而是一片森林:有深深扎根的老树,也有努力向阳的新苗;有在林中安居的生灵,也有偶尔来访的飞鸟;有熟悉的路径,也有未被探索的深处。而所有这些,共同构成一片完整、复杂、生生不息的生态。
春天还在继续。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中,溪云村继续着它的日子——有些人在,有些人不在;有些事按计划进行,有些事在意料之外。但无论如何,生活继续,生长继续,故事继续。
这就是森林的样子:每一棵树都向着自己的天空生长,但它们的根,在看不见的地下,悄悄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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