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尹晴总结道,“核心矛盾在于:记忆作为个人最私密的情感载体,与商业要求标准化、可复制的产品属性,本质上是冲突的。我们不可能既大规模售卖记忆,又保持记忆的真实和尊严。”
投资人摊手:“那要看你们想要什么。是要守住一个纯粹但可能逐渐边缘化的理想,还是拥抱一个不完美但能带来实际改变和收益的未来?”
枣树下,无人能立即回答。
风停了片刻,又起。一片泛黄的枣叶旋转飘落,正落在投资人那份精美的商业计划书上。
最终,溪云村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复:感谢投资方的青睐,但暂不接受大规模商业投资。村集体决定,以现有数字溪云体验中心为基础,成立一个非营利的“溪云记忆研究与保存中心”。中心将专注于技术伦理研究、记忆采集的规范制定、以及为确有需要的人(如阿尔茨海默症家庭、文化遗产保护机构)提供有限的、低偿或无偿的记忆保存服务。
同时,村里通过了一项新的“记忆公约”:任何村民的个人记忆,未经本人明确同意,不得用于商业目的;在公共空间进行的记忆分享活动,不得录音录像,除非所有人同意;鼓励非正式的、生活化的记忆传承,比如家庭晚餐时的讲述、邻里闲谈、孩子与老人的日常对话。
陆远舟的团队部分成员接受了投资人的邀约,离开溪云去城市开拓商业市场。陆远舟本人选择留下,担任新中心的负责人。他说:“我想看看,技术能不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不是作为商品,而是作为桥梁和镜子。”
老康不再“坐班”签名。但他偶尔会去体验中心,坐在一个特意设置的“记忆角落”,随意地讲点什么。不录音,不录像,听众安静地听,听完就散。有时只有一两个人,有时多一些。讲完也不签名,只是点点头,起身离开。
那些即兴讲述的碎片,有的被听众记住,有的被忘记。它们没有变成商品,只是像风一样,吹过一些人的耳朵,然后消散在时间里——就像记忆原本的样子。
投资人带着遗憾和不解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拒绝唾手可得的财富和影响力。
他离开的那天傍晚,尹晴站在村口,看着他的车驶远。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晚风里传来谁家炒菜的香气,孩子们的笑声从广场方向隐约飘来。
她想起那个思想实验的问题:五年后的溪云村傍晚会是什么样?
她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但她希望,那时的傍晚,依然能听到真实的、没有被定价的笑声;依然有孩子会因为一个故事不好听而跑开,而不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商业价值不高”而被大人阻止讲述;依然有老人能在想说话时说话,在不想说话时安静;依然有风吹过枣树,叶子落下,无人捡拾,只是成为土地的一部分。
记忆也许无法被完美保存,无论是通过画笔、数字还是商业。但或许,记忆真正的价值,不在于被凝固和展示,而在于它如何活在当下的选择中——选择记住什么,选择如何讲述,选择为何而讲。
夜色渐浓,溪云村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每一盏光里,都藏着未被标价的生活。而在那些光与暗的交界处,记忆像地下的泉水一样,静静地流着,滋养着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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