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殿外的山峦产生了共鸣,直接响在哪吒的灵台深处。没有刻意施压,但那源自血脉、源自法则的磅礴存在感,让哪吒瞬间明白,眼前这位祖巫的实力,绝非他目前所能揣度,恐怕已臻大罗,甚至更高。
面对这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哪吒心念电转。隐瞒?在执掌大地、感知万物生灵气息的后土面前,自己这身驳杂而古怪的气息(混沌、煞气、业火、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魂印记),恐怕如同黑夜里的明灯,想隐藏也隐藏不了多少。但全盘托出?重生之秘、封神记忆,这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绝不能泄露。
电光石火间,他已有决断。
“回祖巫,”哪吒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声音清晰,“吾名哪吒,生于混沌之气,落于不周山脚,侥幸得灵智,化形而出,并无部族。至于欲往何处……”他抬起头,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探寻,“天地浩渺,只觉自身微末,欲求大道,寻一安身立命、修行问道之所。闻不周山乃盘古大神脊柱所化,心向往之,故而流连左近,不想惊扰贵部狩猎。”
他回答得半真半假。生于混沌(混沌气中苏醒),落于不周(重生点化),这是事实。求道寻路,也是实情。只是隐去了前世记忆与具体来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侥幸得了混沌遗泽、开启灵智的“先天生灵”,这类存在在洪荒初期虽不多见,但也并非没有,如那先天葫芦藤、芭蕉树等,皆是如此。
后土静静地听着,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他体内那微弱却精纯的混沌珠气息,以及那一缕与煞气、业力相关的涅盘业火上掠过。她微微颔首,似乎并未深究其具体细节。
“混沌所生,不周所化……难怪气息如此驳杂却又浑然一体,隐隐与父神脊柱有所呼应。”后土缓缓道,语气平和,“你身上,有对天地的疏离,有不甘束缚的逆意,也有对力量的纯粹渴望……有趣。”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巫族尊父神盘古,掌天地法则,不修元神,不拜天道,只信自身血脉与力量。你虽为炼气士,所修之道与我等不同,但根基扎实,尤其肉身锤炼,颇合我族胃口。夸父言你非奸猾之辈,气血凝练独特,故邀你前来一观。”
哪吒心中一凛,后土果然看出了他的一些底细,尤其是指出“不修元神,不拜天道”,这既是巫族的道路宣言,似乎也带着一丝对“炼气士”道路的疏离与隐约的警示。
“谢祖巫明察。”哪吒再次拱手,“晚辈确无冒犯之心,只想觅地修行。”
“不周山乃父神脊梁,威压无尽,机缘亦无尽。你能于山脚化形,是机缘,亦是考验。”后土目光转向殿外,似乎能穿透石壁,看到那座巍峨神山,“你既暂无意离去,我后土部落可容你栖身。此地有父神遗泽,大地厚重,对你淬炼肉身或有裨益。只是,”她收回目光,看向哪吒,温厚中带着威严,“既居于此,当守我族规矩,不得无故戕害我族儿郎,不得行鬼蜮之事。你可能做到?”
这既是收留,也是约束,更是观察。
哪吒心中快速权衡。留在后土部落,好处显而易见:安全有了一定保障,可以近距离观察、学习巫族的肉身之道(虽然道路不同,但淬体法门或有借鉴),更有可能接触到更深层的洪荒信息,甚至……与后土这位未来身化轮回的关键人物结下善缘。坏处则是会受到一定监视,且身处巫族,未来可能卷入巫妖纷争。
但眼下,这是最佳选择。他需要时间成长,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祖巫仁慈,哪吒感激不尽。定当遵守部落规矩,潜心修行,绝不主动生事。”哪吒应道,语气诚恳。
后土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使得她温厚的面容更显亲和:“善。夸父,你带他去寻一处僻静石屋安顿,日常用度,按部落外围战士标准供给。”
“是,祖巫!”殿外的夸父应声而入,对哪吒咧嘴一笑,“小子,走吧,给你找个好住处!”
哪吒再次谢过后土,跟着夸父离开了石殿。
后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混沌气息……不周共鸣……还有那丝奇异的火焰,竟有几分净化、超脱的意味。此子,确为异数。大劫将起,变数频生,留他在此,或可一观未来之变。”
她乃土之祖巫,最是厚重载物,亦最能感知大地脉络与气运流转。从哪吒身上,她看到了一丝模糊的、与既定轨迹截然不同的“线”。
……
夸父给哪吒安排的住处,在部落外围靠近山壁的一处独立石屋,虽简陋,但颇为宽敞坚固,远离部落中心的喧嚣,正合哪吒心意。按夸父说法,这是以前某个单身巫族战士的居所,后来那战士结成家庭搬走了。
“食物每日会有人送来,多是兽肉灵果,管饱!若要兵器铠甲,可去部族工坊,用猎物材料或对部族有贡献来换。平时没事别乱跑,尤其别去禁地和祖巫大殿附近。想打架……呃,想切磋,可以去演武场,那里整天都有崽子们在折腾。”夸父大大咧咧地交代着,“对了,我看你力气不小,过几天有狩猎,要不要一起?猎物按出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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