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夜,冷得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裂。
自从多尔衮当了摄政王,住了进这崇政殿偏殿,这宫里的炭火虽然烧得比以前旺了,但他总觉得身上发冷。
那种冷,是从心里渗出来的。
“啪!”
一本批好的折子被重重摔在书案上。
多尔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旁边已经半凉的参茶灌了一口。
苦,涩。
就像他现在这摄政王的日子。
外人看着威风八面,小皇帝福临就个是个摆设,后金的事儿都是他一言而决。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位置坐得有多烫屁股。
上面有个太后大玉儿在后面盯着,下面有个不死心的豪格带着两黄旗时刻准备咬他一口,外头还有个代善那个老狐狸在看戏。
本来大金国就被明朝打残了,现在就像是一艘破船,四处漏风。
“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的哗啦声。
是多尔衮的心腹,正白旗固山额真,阿道。
阿道一向稳重,今晚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进来说。”
多尔衮没抬头,重新拿起一支朱笔。
门被推开一股寒风卷着雪花扑了进来,把桌案上的烛火吹得一阵乱晃。
阿道跪在地上,没敢立刻起身。
“前线……出事了。”
“哪儿?宁远?吴三桂打过来了?”
多尔衮手里的笔一顿,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如果这时候吴三桂那个二杆子打过来,那真是要了命了。
“不是明军。”
阿道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发白。
“是……是咱们抚顺关外,样子岭的一个屯兵卡子。”
“没了。”
多尔衮皱起眉头。
抚顺那是大后方,离盛京都不远,哪来的明军?
“什么叫没了?”
“昨儿半夜的事。今早换防的兄弟过去一看,五十个正白旗的甲兵,全死在屋里了。”
“一个活口没留。”
“最邪门的是……”阿道抬起头,眼神里透着恐惧,“屋里的炭火还在烧着,人是在睡梦里被人抹了脖子的。五十个人,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现场还少了一样东西——所有的兵器战甲,都被扒光了。”
“这是遭了土匪?”
多尔衮冷笑一声,把笔往桌上一扔,“辽东哪股胡子这么大胆?敢动我正白旗的人?”
阿道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残布,双手呈过头顶。
“王爷,对方留了话。”
“是用兄弟们的血,写在墙上的。奴才怕晦气,给抄在了这布上。”
多尔衮一把抓过那块布。
布展打开,上面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有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森然杀气的四个汉字:
“还我大金。”
轰!
多尔衮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雷。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我大金?”
多尔衮咬着牙,把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吐出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大金国,难道不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大金?难道我多尔衮是外人?”
这四个字,太毒了。
这分用明摆着是在骂他多尔衮是窃国贼,是篡位者。
“王爷……”阿道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是明朝的奸细,想乱咱们的心?”
多尔衮背着手,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狼,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明朝?”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幽光。
“朱由检那个狠人,要是想动手,直接就让吴三桂大军压境了!这种偷偷摸摸、还专门写这种诛心之语的把戏,不像是明朝人干的!”
“这种干法,倒像是咱们女真人自己的手段。”
“熟悉地形,熟悉哨卡的暗号,下手极快,不留活口……”
多尔衮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那块血布。
这手段,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应该已经死在明朝大牢里,或者烂在乱葬岗上的人。
“皇太极……”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上滚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京城的探子每一旬都有回报,北镇抚司的大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那个死胖子肯定还在吃牢饭,或者已经被朱由检那疯子给剐了。
“如果不是那个死鬼……”
多尔衮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了盛京城西北角的方向。
那里,是肃亲王豪格的府邸。
“还我大金……”
“哼,在他豪格眼里,只有他那个阿玛传下来的大金才是大金,我多尔衮管的大金,就是伪朝吧!”
多尔衮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除了豪格,谁还这么恨他?
除了豪格,谁还能指挥得动这么精锐的死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五十个正白旗精锐?
这哪里是什么外敌入侵,这分明就是豪格那个蠢货,在向他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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