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寅时。
蓟州锦衣卫驻所的书房里,孙传庭一夜未眠。他面前摊着吴铭写下的供词,还有从白云观搜到的密信,以及各地传来的情报。
供词写了厚厚一叠,从夜蛟营的组织结构、人员名单、联络方式,到各地的据点、仓库、暗桩,事无巨细。吴铭确实没有隐瞒,或者说,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写出来了。
但越是详细,孙传庭的心就越沉。
夜蛟营的渗透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九边十三镇,有七个镇的高级将领被收买或胁迫。六部中,户部、兵部、工部都有他们的人。地方上,江南的盐商、山西的晋商、福建的海商,几乎全部被范永斗的财团控制。
而宫里……吴铭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根据他的描述和那些密信的暗示,孙传庭推断,至少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这三个最重要的内廷衙门,已经被渗透了。
“大人,”骆镇抚匆匆进来,“刚收到的飞鸽传书,来自南京。”
孙传庭接过,快速浏览。信是锦衣卫南京镇抚司发来的,内容让他心惊——太子被人下毒,皇后在宫中遭遇阻力,怀疑有更大阴谋。
“还有这个,”骆镇抚又递上一份,“天津卫来的,袁督师亲笔。”
袁崇焕在信中说,王之心提出了火船防御计划,但他对王之心的真实身份和动机仍有疑虑。同时,天津卫发现多股可疑人员潜入,可能来自不同方向,怀疑夜蛟营要水陆并进。
孙传庭放下信,走到地图前。地图上,他已经用红笔标出了所有已知的夜蛟营据点:南京、杭州、扬州、天津卫、蓟州、宣府、大同、太原、西安……
红点遍布大半个大明,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骆镇抚问,“继续查蓟州?还是回南京保护陛下?”
孙传庭沉默良久。他现在的身份是“南京镇守使”,本该在南京坐镇。但蓟州这边,范永斗还没找到,地网还没彻底挖出,腊月十五的阴谋还没破解……
两边都很重要,但人力有限,他只能选一边。
“骆镇抚,”他终于开口,“你带一半人留在蓟州,继续追查范永斗和地网。重点查三个地方:总兵府、知府衙门、还有城防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
“是!那大人您……”
“我回南京。”孙传庭眼中闪过决绝,“夜蛟营在南京的负责人‘壬寅’可能是东厂的人,这对陛下威胁太大。我必须回去。”
“可是蓟州这边……”
“蓟州有你在,我放心。”孙传庭拍拍他的肩,“记住,腊月十五之前,无论如何要找到范永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明白!”
孙传庭开始收拾文书。他将最关键的几份密信和供词贴身收藏,其他的交给骆镇抚保管。然后,他来到关押吴铭的房间。
吴铭也没睡,正在灯下补写一些细节。见孙传庭进来,他站起身。
“本官要回南京。”孙传庭直接道,“你是跟本官走,还是留在蓟州?”
吴铭想了想:“我跟大人走。范永斗如果知道我叛变,一定会派人杀我灭口。留在蓟州,我活不过三天。”
“好。”孙传庭点头,“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官的随行书吏。记住你的新身份——周文远,松江举人,因家道中落,投奔本官做幕僚。”
“是。”
“另外,”孙传庭看着他,“本官需要你出面指证一些人。可能会很危险,你怕吗?”
吴铭苦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孙传庭点点头,没再多说。他走出房间,对等候的缇骑下令:
“准备马匹,带三天干粮,两刻钟后出发。我们昼夜兼程,必须在腊月十四之前赶到南京!”
“是!”
天色微亮时,孙传庭带着二十名缇骑和吴铭,悄然离开蓟州城,向南疾驰。
他回头看了一眼晨雾中的蓟州城楼。这座九边重镇,此刻平静得可怕。但他知道,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腊月十五,还有四天。
他必须在这四天里,赶回南京,揭开“壬寅”的真面目,保护皇帝和太子。
马队如离弦之箭,在官道上扬起一路烟尘。
而在他们身后,蓟州城里,一双眼睛正透过客栈的窗户,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
那双眼睛的主人,放下窗帘,对身后的人低声道:
“孙传庭走了。按计划,腊月十四,在保定府动手。”
“是。”
房间里响起磨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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