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酉时,天津卫。
袁崇焕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两份密报。一份是孙传庭从蓟州送来的,通报了白云观的发现。另一份是秦婉如刚刚送来的,关于那艘载有绿荧石粉的船只的审讯记录。
两份密报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腊月十五,夜蛟营将在多个地方同时发动攻击。而天津卫,很可能是目标之一。
但让袁崇焕感到不安的,是王之心的态度。
王之心下午出去了一趟,说是“拜访故友”,但去了哪里,见了谁,一概不说。回来时面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一包天津特产的大麻花,分给袁崇焕的亲兵。
“公公下午去哪里了?”袁崇焕试探着问。
“随便走走,看看天津卫的风土人情。”王之心微笑,“督师不必担心,咱家心里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袁崇焕心中疑虑更深。王之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中的大珰,按理说不该如此随意走动,更不该对可能危及自身的危险如此淡定。
除非……他有所依仗。
“公公,”袁崇焕决定开门见山,“孙传庭在蓟州白云观查获大量兵器,还有密信显示,腊月十五夜蛟营可能从水路攻击天津卫。公公可有对策?”
王之心放下茶盏:“督师以为,他们从水路来,会怎么来?”
“伪装成商船、漕船,混入码头,然后突然发难。”
“那督师准备如何应对?”
“加强码头盘查,所有进出船只必须接受检查。新船队暂时停航,集中护卫。”袁崇焕顿了顿,“但这样会严重影响漕运,朝廷那边……”
“朝廷那边,咱家去说。”王之心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保住了天津卫,才能保住漕运。这个道理,陛下明白。”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不过督师,你有没有想过,夜蛟营可能……不从水路来?”
袁崇焕一愣:“那从哪来?”
“陆路。”王之心转身,“天津卫虽然临海,但陆路交通也四通八达。若是从蓟州、通州方向来一支骑兵,一日夜就能到。”
“那更不可能。”袁崇焕摇头,“蓟州、通州都有驻军,大批骑兵调动,不可能不被发现。”
“如果那些驻军,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呢?”王之心缓缓道,“或者,他们扮成商队、流民,分批潜入,然后突然集结?”
这个可能性让袁崇焕心中一凛。确实,如果夜蛟营已经渗透了部分边军,那么小股骑兵的调动,完全可以伪装成正常换防或巡逻。
“公公的意思是……”
“咱家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督师,要多想一步。”王之心走回座位,“夜蛟营谋划多年,不会只从一个方向进攻。水陆并进,内外夹击,这才是兵法。”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婉如匆匆进来,脸色凝重:
“督师,王公公,出事了。”
“什么事?”
“下午扣留的那艘船,船主……死了。”
袁崇焕猛地站起:“怎么死的?”
“在牢里咬毒自尽。”秦婉如递上一张纸条,“但我们在他的鞋底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腊月十五,子时,三艘火船自下游来,烧尽码头。”
火船!袁崇焕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天津卫码头就完了。新船、旧船、粮食、货物……全都保不住。
“下游方向查了吗?”王之心问。
“已经派快船去查了。”秦婉如道,“但运河下游支流众多,要找到隐藏的火船,如大海捞针。”
“不必找。”王之心突然道,“让他们来。”
袁崇焕和秦婉如都愣住了。
“公公,您是说……”
“火船要来,就让它来。”王之心眼中闪过冷光,“但来的路上,我们可以给它加点‘料’。”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运河下游一处狭窄水道:“这里是‘老龙口’,河道最窄,水流最急。如果在这里设下拦江铁索,再准备几艘装满沙石的破船……”
袁崇焕明白了:“堵住水道,让火船自己烧自己?”
“不止。”王之心道,“还要让放火的人,有来无回。”
他看着秦婉如:“秦百户,你带人在老龙口两岸埋伏。等火船出现,先放过第一艘,等第二艘、第三艘进入狭窄处,再放下铁索,封死后路。然后两岸齐射火箭,让这些火船,变成照亮运河的‘大灯笼’。”
好毒的计策!但也是对敌人最狠的回击。
“可是公公,万一第一艘火船冲过了老龙口……”
“那就让它冲。”王之心淡淡道,“下游五里,还有第二道防线。咱家已经安排好了。”
袁崇焕和秦婉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王之心什么时候安排的?他哪来的人手?
“公公,”袁崇焕沉声道,“您到底是谁的人?”
王之心看着他,良久,笑了:“督师觉得呢?”
“陛下让您来演苦肉计,引蛇出洞。但您做的,已经超出了演戏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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