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辰时。
吴铭站在山海关的城墙上,看着关外白茫茫的雪原。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但他浑然不觉。
他从北京出发,昼夜兼程,昨天半夜才赶到山海关。这一路,他看到了太多——看到驿道上往来的军队,看到路旁冻毙的流民,看到紧闭的城门和警惕的守军。
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周公子,总兵大人有请。”一个亲兵在身后说道。
吴铭转身,跟着亲兵下了城墙,来到总兵府。祖大寿正在厅中等着他,这位辽东名将年近六十,须发花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你就是范先生派来的人?”祖大寿打量着吴铭,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吴铭躬身行礼,取出那封信,“范先生有信给总兵大人。”
祖大寿接过信,没有立即拆开,而是放在桌上:“范先生……还好吗?”
“先生安好。”
“那就好。”祖大寿示意吴铭坐下,“这一路辛苦了吧?山海关天寒地冻,比不得江南。”
两人寒暄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但吴铭能感觉到,祖大寿在观察他,评估他。
终于,祖大寿拆开了信。他看得很慢,很仔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完后,他将信凑到烛火上烧了。
“范先生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祖大寿缓缓道,“但周公子,你可知这封信,会害死多少人?”
吴铭沉默。
“辽东这些年,不容易。”祖大寿站起身,走到窗前,“建虏虎视眈眈,朝廷粮饷不足,将士们饥一顿饱一顿。袁督师在的时候还好些,他走了以后……”
他转过身,看着吴铭:“老夫今年五十八了,在辽东待了四十年。见过李成梁的威风,见过杨镐的惨败,见过熊廷弼的刚直,见过袁崇焕的……抱负。你说,这大明江山,还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太沉重,吴铭答不上来。
“撑不了多久了。”祖大寿自己给出了答案,“但就算要倒,也不能倒在老夫手里。老夫祖上世代为将,忠君报国四个字,刻在骨子里。范先生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这封信,就当没来过。”
吴铭愣住了。他没想到祖大寿会拒绝。按王之心的说法,祖大寿应该是“自己人”才对。
“总兵大人,”他艰难地开口,“范先生说,这是为了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祖大寿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周公子,你上过战场吗?见过真正的尸山血海吗?老夫见过。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我大明十万大军,葬身雪原。从那以后,老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走到吴铭面前,一字一顿:“这天下大事,不是几个人在密室里谋划就能改变的。你推翻一个皇帝,还会有下一个皇帝。你换一批官员,还会有下一批贪官。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吴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回去吧。”祖大寿摆摆手,“告诉范先生,老夫老了,只想守着山海关,守一天是一天。其他的事……老夫管不了,也不想管。”
亲兵上前,示意吴铭离开。
吴铭站起身,深深一揖,转身走出了总兵府。
走出府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祖大寿依然站在窗前,背影佝偻,像一尊历经风霜的石像。
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吴铭走在山海关的街道上,心中一片茫然。任务失败了,他该去哪里?回北京向王之心复命?还是……
他想起离开北京前,王之心说的那句话:“这封信,比你自己的命重要。”
如果信送不到,他的命,还重要吗?
正想着,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是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老乞丐,手里端着一个破碗。
“公子,行行好……”老乞丐颤巍巍地伸出碗。
吴铭下意识地摸出几个铜钱,放进碗里。老乞丐千恩万谢,转身走了。
但吴铭发现,碗底多了一张字条。
他迅速收起字条,走到僻静处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未时,关帝庙后殿。”
没有署名。但字迹,他认识。
是范先生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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