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卯时。
锦州城在薄雾的笼罩中缓缓苏醒。往日的这个时候，清军的号角早已响彻天际，箭雨如注、投石纷飞会准时降临。然而今日，城下却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唯有晨风吹拂过残破旌旗发出的猎猎声响，以及城内士兵修补城墙时传来的叮当之声。
孙传庭一夜未曾合眼。他伫立在城楼的最高处，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清军营寨。只见炊烟袅袅升起，战马嘶鸣不断，一切看似都与往常无异——只是不见有进攻的迹象。
“督师，”赵大勇爬上城楼，汇报道，“探子来报，清军各营都在原地进行休整。多尔衮的镶白旗甚至向后撤了五里。”
“皇太极的中军大营情况如何？”
“毫无动静。”赵大勇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昨天深夜，有一队骑兵从大营出发，朝着西边去了。看那方向……像是前往山海关。”
山海关。袁崇焕。
孙传庭心中微微一动。秦婉如的计策已然开始发挥作用了。
“告知秦百户，”他转过身去，下令道，“‘鱼饵’已经撒出去了。让她密切留意城内的反应。”
“是。”
与此同时，女卫营驻地。
秦婉如正带着姐妹们认真清点物资。十日的停战既是难得的喘息机会，也是进行最后准备的宝贵时间。她们把城里能找到的所有布料都制成了绷带，将木棍削尖做成了简易长矛，甚至还从民户那里收集了所有能用的铁器——菜刀、铁锅、农具等，交给工匠熔炼成箭镞。
“百户，”孙二娘拎着一袋石灰走过来，说道，“这是东街李记药铺捐的，说是能用来消毒。”
“收下，记好账。”秦婉如头也不抬，一边在纸上勾画着城防图，一边说道，“等仗打完了，朝廷会给予加倍的补偿。”
“可要是打不赢怎么办呢？”一个年轻女兵小声问道。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个问题，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曾想过，只是没人敢问出口。
秦婉如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这些女子。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三十岁，最小的仅有十五岁。脸上满是尘土，手上布满血泡，但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她。
“那就战死在这里。”她平静地说道，“但在死之前，我们要让建虏知道——大明的女子，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走到那个十五岁的女兵面前，帮她整理好歪斜的头巾，轻声问道：“害怕吗？”
女兵咬着嘴唇，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害怕……但更害怕像俺娘一样，被鞑子抓去当奴隶。”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秦婉如转过身，对着所有女兵说道，“记住我们为何会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皇帝，也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地活着，为了我们的女儿不用再经历这些苦难。”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女兵们的脸上。那一刻，她们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那并非希望之光，而是决绝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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