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太湖鼋头渚。
“安澜”号停泊在离岸一里的水面上，二十艘护卫船呈扇形散布四周。时近黄昏，湖面烟波浩渺，远处西山岛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这本该是江南水乡最诗意的景致，但船队中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郑森站在舰桥上，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湖面。太湖水域复杂，大小岛屿近百，港汊不计其数，正是最适合伏击的地形。
“总兵，”了望手报告，“西面发现三艘渔船，正朝我船队驶来。”
“什么样式？”
“普通渔船，但……吃水太深。”
郑森心中一凛。渔船载货少，吃水浅。吃水深，说明船上载了重物——可能是渔获，也可能是……人。
“发信号，让他们绕行。”
旗语打出。三艘渔船迟疑片刻，开始转向。但就在这时，东面又出现五艘船——这次是货船，挂着“苏杭绸缎”的商旗。
“太巧了。”赵大勇走到郑森身边，独臂按着刀柄，“渔船从西来，货船从东来，正好把我们夹在中间。”
“你觉得是夜蛟营？”
“不像。”赵大勇眯起眼睛，“夜蛟营擅长偷袭，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这像是……试探。”
正说着，御舱方向传来脚步声。李明在秦婉如和四名女卫的护卫下走上甲板。他已换上便装，但腰间的燧发手枪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陛下，”郑森躬身，“湖面有异常，还请回舱。”
“朕就是出来看看。”李明走到船舷边，望向那八艘越来越近的船只，“赵大勇，依你看，这些人想干什么？”
“回陛下，”赵大勇沉吟，“有两种可能：一是试探我船队防卫，寻找破绽；二是……制造混乱，掩护真正的杀手。”
话音刚落，那三艘渔船忽然加速，直冲“安澜”号而来！同时，船上升起红旗——那是水匪劫船的标志！
“备战！”郑森厉喝。
护卫船迅速靠拢，火炮推上炮位。但渔船太小、太快，火炮难以瞄准。眼看就要撞上——
“放箭！”秦婉如下令。
女卫营的弓箭手从各船隐蔽处现身，箭如飞蝗！三艘渔船上顿时响起惨叫声，但船速不减反增！
“他们要撞船！”赵大勇看出意图，“保护陛下！”
就在渔船距“安澜”号不足三十丈时，货船方向忽然传来巨响——不是火炮，是爆竹！无数爆竹在湖面炸开，硝烟弥漫，视线瞬间被阻！
“烟雾掩护！”郑森瞬间明白，“他们的目标不是撞船，是趁乱登船！所有船只，向旗舰靠拢！不许任何人靠近！”
但已经晚了。烟雾中，十几条黑影从渔船上跃入水中，消失不见。这些人水性极佳，入水无声，显然是专业水鬼。
“水下！”秦婉如惊呼。
李明被护卫簇拥着退回御舱。透过舷窗，他看到湖面上烟雾缭绕，隐约有黑色人影在船底活动。
“陛下，”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舱内，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草民有一物，或可解围。”
木盒打开，里面是十几个拳头大小的铁球，表面粗糙，带有引信。
“这是……”
“家父研制的‘水底惊雷’。”沈默快速解释，“内装火药和铁钉，引信经过特殊处理，可在水下燃烧。投掷后，爆炸产生的冲击和碎片，可伤及三丈内的水鬼。”
李明眼睛一亮：“快用！”
沈默抓起两个铁球，点燃引信，从舷窗用力掷出。铁球入水，片刻后——
轰！轰！
湖面炸起两道水柱！惨叫声从水下传来，血水泛上湖面。
“有效！”郑森在甲板上看到，立即下令，“所有船只，投放‘水底惊雷’！”
爆炸声接连响起。烟雾渐渐散去，湖面浮起七具尸体，都是黑衣水鬼打扮。剩下的水鬼见势不妙，仓皇撤退。
战斗持续不到两刻钟，来袭者全灭。但“安澜”号船底被凿出三个洞，虽经紧急修补，但航速已受影响。
“查清身份了吗？”李明问。
郑森面色凝重：“尸体上没有任何标记，但看身手和装备，不是普通水匪。臣怀疑……是私兵。”
“谁家的私兵？”
赵大勇检查完尸体，回来禀报：“陛下，这些人脚底都有厚茧，是长期赤脚在甲板行走留下的。而且他们用的匕首，是官造制式——虽磨去了铭文，但形制改不了。”
官造武器，训练有素的水鬼，还敢在太湖袭击御舟……
李明心中已有答案：“江南那些盐商、海商，谁家养得起这样的私兵？”
舱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没人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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