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噬骨痛难休,哑弦拨水抚疮疣。 石烙魂渊醒怒志,寒漪深处定心舟。
痛。
不再是单纯的撕裂,不再是焚身的灼烧。是一种浸透了骨髓、渗透了灵魂的钝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铁钉,被冰冷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生生钉进每一寸活着的血肉里,钉进那些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末梢。
后背。
那片被皮鞭撕扯得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白骨茬的区域,浸泡在冰冷污浊的水里。每一次水流的微弱波动,每一次身体的细微颤抖,都如同将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伤口上,再用力研磨。污秽的毒素混合着冰冷的刺激,如同最恶毒的蛆虫,疯狂地啃噬着暴露的神经和血肉。
体内。
那头名为“无名火”的凶兽,在极致的痛苦和屈辱刺激下,非但没有沉寂,反而燃烧得更加暴戾、更加怨毒!它像一头被囚禁在熔岩炼狱中的毒龙,每一次疯狂的冲撞、每一次无声的咆哮,都让雷烬残破的经络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爆裂!剧痛排山倒海,与后背的酷刑内外交攻,将他死死钉在冰冷与灼热、清醒与混沌的炼狱边缘。
黑暗。
绝对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永恒的煎熬。雷烬瘫软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身体因剧痛而不时地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撕心裂肺的折磨。口鼻间溢出的血沫早已被污水冲淡,只剩下浓重的铁锈味和腐烂气息顽固地粘在喉咙深处。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浮,每一次被拍上清醒的礁石,迎接他的都是更深沉的绝望和无边的痛苦。
水。
冰冷的水。
污秽的水。
绝望的水。
浸泡着他,侵蚀着他,试图将他彻底溶解在这片黑暗的地狱里。
滴答。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奇异规律的声音,穿透了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呻吟,轻轻敲打在雷烬濒临崩溃的听觉上。
不是污水搅动。
是……水珠滴落?
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节奏。滴答……滴答……滴答……声音来自他左侧不远的上方,似乎是水牢顶部某处细微的渗水点,水滴顽强地穿透厚重的岩层,坠落在下方的污水中。
这单调的声音,在绝对的死寂和痛苦中,竟如同一根微弱却坚韧的丝线,一点点将他涣散、沉沦的意识,从无边的剧痛深渊中,艰难地拉扯回来。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试图在绝对的黑暗中“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也看向小石头和阿月所在的位置。
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无边的黑。
但听觉和触感,却在这极致的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到了。
就在他身边冰冷污浊的水中,水流被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搅动着。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规律,仿佛在安抚着什么。不是之前的急促和恐惧,而是一种……稳定的、持续的节奏。
是阿月。
然后,是另一种声音。
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寒夜里发出的悲鸣,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委屈。是小石头。但那呜咽声,似乎正被另一种轻柔的、如同羽毛拂过水面的“哼”声所安抚。那哼声没有旋律,不成调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柔力量。是阿月的声音,来自喉咙深处最原始的震动。
水流搅动的声音靠近了小石头呜咽的方向。接着,是衣物在水里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一声极其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呼气声。仿佛阿月正用冰冷的手,或者她单薄的衣襟,轻轻擦去弟弟脸上的泪水和污垢。
雷烬混沌的意识被这些细微的声音牵引着。
他仿佛“看”到了。
在冰冷污浊的绝望深渊里,一个瘦弱的哑女,正用她无声的方式,用冰冷的水流,用喉咙里最原始的哼鸣,用瘦弱的臂膀,死死守护着她唯一的亲人。像一株扎根在污秽岩石缝隙中的、最不起眼的野草,任凭狂风暴雨摧折,依旧顽强地挺着纤细的茎秆,护住身下那粒瑟瑟发抖的种子。
水流搅动的声音,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离开了小石头呜咽的方向,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轻柔,朝着另一个方向——孙瘸子沉重的喘息声所在的位置——缓缓移动过去。
水流声在孙瘸子附近停下。
接着,是衣物在水中被用力拧绞的细微声音。哗……哗……
然后,雷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带着微弱体温的水流波动,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孙瘸子所在的位置。伴随着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皮肉的声响。
是阿月。
她在用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湿透、同样污秽的单薄衣物,蘸着冰冷刺骨的污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孙瘸子身上那些被鞭打出的、早已皮开肉绽的伤口!
冰冷的污水触碰伤口!那会是怎样钻心的剧痛?!
孙瘸子浑浊的喘息猛地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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