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这是孙世振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左肩像是被烙铁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的神经,传递来尖锐的痛楚。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的屋顶和几根朽坏的椽子。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和草药的苦涩气息。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军袄。
“少将军,您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王承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眼中满是关切。
“您已经昏睡两天了,伤口发了炎,一直高热不退。”
孙世振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王承武会意,小心地扶起他,将一个水囊递到他嘴边。
清凉的水流入喉中,稍稍缓解了那火烧般的感觉。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依然嘶哑。
“潼关以南三十里的一处荒废山神庙。”王承武低声道。
“此地暂时安全,闯贼的游骑主要在北面活动。”
孙世振点点头,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打量四周。
庙宇狭小,除了他和王承武,还有四个士兵或坐或卧,个个带伤,神情疲惫。
这些都是孙家的家丁,是父亲精心培养的死士。
记忆如潮水般完整地涌来,不再有冲突和混乱。
他是孙世振,大明督师孙传庭之子;他也是孙振,那个来自未来的历史系学生。
两种身份完美融合,不分彼此。
“父帅…”他轻声呢喃,胸口一阵刺痛。
那不是历史书上的一个名字,而是他的父亲,是那个教他骑马射箭、讲解兵法、在他犯错时严厉训斥却又在深夜为他盖好被角的父亲。
王承武低下头,声音哽咽:“督师的遗体…我们没能带出来。乱军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
庙内一片沉默,只余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抽泣。
这些身经百战的汉子,此刻却如同失去庇护的孩子。
孙世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悲伤无用,愤怒也无用。他必须思考,必须活下去。
作为历史系学生,他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李自成将乘胜追击,明军再无抵抗之力;明年三月,北京城破,崇祯皇帝自缢煤山;四月,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五月,清军入北京…
然后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汉家衣冠倒地,神州陆沉。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知道历史走向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诅咒。
眼睁睁看着悲剧一步步逼近,却无力阻止…
不,他不能只是眼睁睁看着!
孙世振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成为孙传庭的儿子,就绝不能坐视历史重演!
“王叔,现在是什么日子?”他问道。
“十月初七了,少将军。”
十月初七…孙世振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李自成攻破北京是在明年三月十九,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多月。
时间不多了。
“朝廷…可有消息?”他又问。
王承武摇摇头,面露愤恨:“朝廷?那些大老爷们现在怕是还在互相推诿责任,指责督师轻敌冒进呢!谁会在意我们这些败军之将?”
孙世振苦笑。
王承武说得没错,明末的朝堂早已腐朽不堪。
党争内耗,文武相忌,即便国难当头,也改不了这积习。
指望现有的朝廷体系来拯救大明,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么,出路在哪里?
孙世振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明末历史的种种可能,南明…对,南明!南京有一套完整的备用行政体系,只要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前往南京,就能迅速组建朝廷,整合南方资源。
历史上,南明之所以迅速崩溃,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乏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福王、唐王、桂王…各个藩王为了皇位内斗不休,给了清军可乘之机。
但如果…如果太子朱慈烺能够南下呢?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前路。
朱慈烺,崇祯皇帝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只要他能够安全抵达南京,登基为帝,就能最大程度地凝聚人心,避免南明内部的权力斗争。
而且,太子年幼,母族势力都在北京,一旦离开,就不会受到外戚的牵制。
这反而成了一个优势,一个干净的新朝廷,可以摆脱北京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必须找到太子,带他去南京。”孙世振喃喃自语,眼中逐渐燃起火焰。
“少将军,您说什么?”王承武疑惑地问。
孙世振抬起头,目光扫过庙内的每一个人。
这些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忠诚的部下,是他实现计划的基础。
“王叔,各位兄弟,”他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父帅战死,大明最后的精锐覆灭,北京危在旦夕。”
众人默默点头,神情悲戚。
“但大明还没有亡!”孙世振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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