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如同一具被遗忘的青铜棺椁,在绝对零度的黑暗虚空中无声滑行。应急红灯的闪烁频率越来越慢,如同垂死者逐渐微弱的心跳,每一次明灭都间隔着令人窒息的漫长黑暗。能源彻底枯竭的警告如同墓志铭,凝固在最后一块尚存一丝亮光的屏幕上。生命维持系统的嘶鸣已归于死寂,仅存的氧气稀薄得如同幻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灼烧的痛楚和大脑缺氧的眩晕。
失重环境下,血液和汗珠凝成的暗红冰晶如同不详的尘埃,在舱内缓缓飘浮、碰撞。寒冷,一种穿透合金舱壁、直抵骨髓灵魂深处的宇宙深寒,正贪婪地汲取着残存者们最后的热量与生机。
王浩的意识在冰冷与窒息的夹缝中沉浮。断臂处的剧痛已然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身细胞逐渐冻结、走向永恒静默的冰冷过程。周墨消散的光尘不再带来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化作一片无边无际、令人沉溺的宁静雪原,诱惑着他放弃挣扎,融入那片再无苦痛的永恒安眠。右眼一片漆黑,连模糊的血色都已褪去,唯有左肩断面深处,那早已死寂的角落,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关于温暖的虚幻记忆。
对面,宇城飞被束缚带固定在舱壁上,头颅无力地垂着,暗红的冰晶凝结在他的睫毛、发梢和那失去光泽的血獠手甲上。他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意识涣散,只有胸腔内那颗被市井打磨得异常坚韧的心脏,还在以极其缓慢、却不肯放弃的节奏,微弱地搏动着。那灵骸反噬的狂暴幻听早已被极寒冻结,意识深处唯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以及一点不甘熄灭的、模糊的执念——不能死,还没…砸碎点什么…
临时指挥席,楠楠的手指早已僵硬,停留在最后输入的一串无效指令上。她的瞳孔有些涣散,却仍死死盯着那彻底熄屏的导航仪,仿佛能用意志力从中榨出最后一丝希望。理性的计算早已告诉她结局,但那股从不服输的韧劲,却让她连放弃这个动作本身,都拒绝执行。
死寂。彻底的、宇宙尺度的死寂,开始吞噬这口小小的“棺椁”。
就在所有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夜的前一刹那——
滴。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误认为是幻觉的电子音,突然在死寂的舱内响起。
声音来源,竟是那枚被镶嵌在残破仪器中、早已被所有人遗忘的、属于赵雯的玉佩残片!
只见那枚灰暗、碎裂、毫无生气的残玉表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点针尖大小、却异常纯净坚定的翠绿光芒!那光芒并非能量辐射,而更像是一种…跨越了无法想象距离的、纯粹灵性意志的凝聚!
它如同黑夜中最后一颗固执的星辰,顽强地亮起!
在这翠绿光芒亮起的瞬间——
王浩左肩那早已死寂的断面深处,那一点关于周墨力量的最后残留,那枚随之湮灭的玉戒最后崩散的光尘中,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共鸣,被这外来的、同源却更具生机的灵性意志猛地唤醒!
不是能量,不是热量,而是一种…指向性的“牵引”感!
仿佛无形中,有一条纤细却坚韧无比的丝线,瞬间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一头系在那翠绿光点之上,另一头…轻轻搭在了他即将冻结的灵魂核心!
王浩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开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墨?”
几乎同时!
宇城飞垂落的头颅也猛地一震!覆盖着冰晶的眼皮艰难地抬起,露出底下浑浊却骤然闪过一抹凶光的眼睛!他并未感知到那灵性牵引,但他那只彻底沉寂、冰冷沉重的血獠手甲,却在那翠绿光芒亮起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鲜血泼洒、被濒死猎物的气息刺激,内部某个最深层的、与破坏和毁灭本质相关的凶戾结构,竟自发地、微弱地…嗡鸣了一下!
一种源自本能的、对“生命”气息的极致渴望和…毁灭冲动,如同最后的肾上腺素,强行刺入他即将停摆的心脏!
“呃…!”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完好的左手猛地攥紧,束缚带深深勒入他的肌肉!
“能量反应!未知灵性能源!来自玉佩残片!”一名濒临昏迷的技术员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喊出毫无意义的报告,他的监测屏幕依旧是一片死寂,那感觉并非仪器所能捕捉。
但楠楠看到了!看到了那枚残片上异常亮起的翠绿光点!看到了王浩和宇城飞几乎同时的微弱反应!
绝望的冰原上,猛然炸开一道裂缝,透出底下可能只是海市蜃楼的光!
“方向!”楠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光指向哪里?!感觉它!用一切办法感觉它!”
没有任何仪器支持,没有任何数据参考。这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变成了最原始的、对冥冥中一丝感应的赌博!
王浩闭上了眼睛,全部残存的心神都集中在那根若有若无、系于灵魂之上的“细线”上。冰冷、窒息、剧痛依旧存在,但那丝微弱的“牵引感”却如同唯一的路标,在无尽的黑暗中为他指引着一个模糊的方向。他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颤抖着,指向舱壁的某个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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