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半岛的夜,辽阔而纯粹。深紫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丝绒,亿万星辰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钻石般冰冷璀璨。白日里灼烤万物的沙海,此刻退却了暴烈的温度,铺展成一片无垠的、流淌着月白银辉的寂静之海。风是唯一的旅者,裹挟着细沙,在沙丘的脊线上低吟浅唱,声音干燥而古老。
篝火在沙窝里跳跃,橙红的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枯枝,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沙漠夜晚渗入骨髓的凉意。光晕柔和地铺开,照亮了一小片沙地,也照亮了围坐在火堆旁的人影。
王浩靠在一张铺着厚实羊毛毯的矮榻上。左臂依旧覆盖着那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冰铠,幽蓝的底色中,七彩的光丝如同活物般在裂痕深处缓缓流淌、弥合,形成一种奇异的、稳定的共生韵律。冰魄左瞳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深邃的幽蓝星海中,那点七彩的星火清晰可见,不再闪烁,如同冰原上不灭的灯塔。他换上了宽松的阿拉伯长袍(Diashdasha),遮住了大部分身躯,只露出那只非人的左手和小臂。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阴霾已消散无踪,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周墨坐在他身边,长发松松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她穿着素雅的米白色长裙,火光在她温婉的侧脸上跳跃。她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壶,专注地煮着阿拉伯咖啡。浓郁的、带着豆蔻和藏红花独特香气的白烟袅袅升起。她偶尔抬眼看向王浩,目光落在他那只放在膝上的冰晶手掌时,眼中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很快又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取代。她轻轻握住他那只完好的右手,温热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夏雪坐在稍远一点的软垫上,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桃子。桃子的小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恬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只毛绒熊,熊的臂弯里,端端正正地放着那只粗糙简陋、刻着“K”字的木摇篮。夏雪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桃子的额发,火光将她柔美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的目光偶尔与周墨交汇,两人相视一笑,无声的默契流淌其间。
孟亮靠在一块背风的巨石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换下了染血的作战服,穿着一件宽大的阿拉伯罩袍(Thobe),左肩和左腿的伤处被厚实的绷带包裹着,在袍子下鼓起。独眼望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在出神,又似乎穿透了火焰,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赵雯的玉佩在火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火焰噼啪,夜风低语。篝火的光晕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星空。一种劫波渡尽后、近乎奢侈的宁静,笼罩着这小小的营地。
“耗子,”周墨将煮好的第一杯浓黑的咖啡,小心地递到王浩完好的右手边,“…小心烫。”
王浩微微颔首,动作还有些僵硬迟缓。他用那只覆盖着薄冰的右手接过小小的、没有把手的咖啡杯(Finjan)。滚烫的杯壁与他冰冷的皮肤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低头,嗅着那浓烈而复杂的香气,冰魄左瞳深处那点七彩星火似乎也随着香气的氤氲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尝试着抿了一小口。滚烫、苦涩、带着强烈香料冲击感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点燃了一道微弱的火线。这属于人间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扯动了一下嘴角。这一次,比在医院的病房里,似乎自然了那么一丝丝。
“谢…谢。”嘶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却不再破碎。
周墨的眼眶瞬间红了,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汹涌的情绪,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冰冷的左手手腕。夏雪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孟亮的目光从火焰上移开,落在王浩那只端着咖啡杯的、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上,又落在他左眼中那点微弱却坚定的七彩星火。他独眼中翻腾的忧虑和暴戾,终于沉淀下去一丝。他抓起手边的一个皮质水袋,拔掉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阿拉伯白酒(Arak),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金属摩擦玻璃的怪异嘶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沙漠的宁静!声音来自营地侧后方,一座巨大沙丘的阴影之中!
紧接着!
咻!咻!咻!
数道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诡异轨迹,如同毒蛇的信子,从沙丘的阴影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目标并非王浩或孟亮,而是直取火堆旁沉睡的桃子,以及她怀里的毛绒熊和那只木摇篮!
致命的偷袭!目标明确——灭口!毁掉最后的信物!
“桃子!”夏雪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用身体去挡!但她的速度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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