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
三楼书房里只余一盏昏黄台灯,映着顾文斌阴郁的脸和桌上空了大半的威士忌酒瓶。
与新湃科技的初步接触比预想中顺利太多。
家族里那些叔叔伯伯,恨不得立刻将芯辰卖掉变现,好填补集团其他板块日益扩大的窟窿。
除了他。
顾文斌低声咒骂,抓起酒杯又灌了一口。
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憋闷。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静端着一盅温好的汤水走进来,看到儿子这副颓唐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将汤盅放在桌上,拿开他手中的酒杯。
“妈?”顾文斌抬起微红的眼。
沈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依旧优雅,只是眼角细密的纹路在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平静地看着他。
“为了芯辰的事?”
顾文斌扯了扯嘴角,带着酒意的嘲弄:“还能为什么?他们眼里只有钱,根本看不到芯辰的价值!”
“我知道。”沈静的声音很轻,“你把它当心头肉,别人只当它是块肥肉。”
她目光扫过儿子紧握的拳头,语气依旧平缓:
“文斌,顾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你父亲他需要这笔钱来稳住局面。在这个时候,你坚持不卖,就是挡了所有人的路,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就这么卖了?我不甘心!”顾文斌胸口剧烈起伏。
“忍着!”沈静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倾身向前,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现在跳出来当绊脚石,除了让你父亲和股东觉得你难当大任,还有什么用?”
顾文斌怔住,看着母亲。
沈静的语气重新缓和下来:“既然是不得不卖,那就在怎么卖上动脑筋。价格,条件,人员……这里面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意味深长:“有时候把拳头收回来,打出去才更有力。”
说完,她站起身,悄然离开了书房。
顾文斌独自坐在昏暗中,怔怔地看着那盅冒着丝丝热气的汤水,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几分。
沈静轻轻带上书房的门,走廊壁灯的光线将她纤瘦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脸上那点仅存的温和迅速褪去,只剩下经年累月的淡漠。
她回到二楼那间宽敞的主卧。
顾鸿煊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见她进来,眼皮懒懒一掀。
“劝好了?”
沈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取下耳环,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顾鸿煊看着她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又强行压了下去。
空气凝滞得让人发闷。
顾鸿煊放下平板,像是想找点话,目光落到虚空处,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烦躁,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
“文斌这孩子有时候轴得很,一点不像我。”
他或许是想表达儿子不够圆滑,不够狠辣,不懂变通。
镜子里,沈静正在卸妆的手顿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几乎要压不住的厌恶和冰冷。
像你?
她在心里冷笑,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像你这个虚伪自私、滥情肮脏的东西做什么?
镜中的女人面容依旧精致,眼底却是一片荒芜。
她缓缓站起身,走向衣帽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不像你。他像我,认死理,也重情义。”
这话不轻不重地扎在顾鸿煊那点微妙的愧疚上。
他皱了皱眉,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沈静没有回头看他,走进衣帽间关上了门。
门内,沈静背靠着门板,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翻涌了二十年的恶心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这一生,自嫁入顾家起,就成了一个华美的摆设。
丈夫风流成性,家族内部倾轧,她戴着最完美的面具周旋了一辈子。
为了什么?
就为了她的文斌。
儿子是她在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里唯一的指望和光亮。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那些莺莺燕燕生下的野种,还有这个凉薄的男人,都休想!
凭什么她耗尽了青春,忍尽了屈辱,最后却要为她人做嫁衣?
顾鸿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头一阵烦闷。
有时候,他宁愿她像年轻时那样,哭闹、争吵,也好过现在这样,用冰冷的沉默将他隔绝在外。
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翻身躺下。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沉默。
……
沪上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大厅。
宋好好第无数次低头看腕表,又忍不住踮脚望向旅客通道。
向来从容的她,此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盼。
当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终于出现在通道尽头,一身挺括的深色大衣,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在步履匆匆的人流中卓然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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