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峰的山门藏在晨雾里,像被灵气泡软的碧玉。湘妃竹搭成的门架泛着莹润的绿光,竹节上垂着的晨露凝而不落,风一吹,便顺着竹纹缓缓滚落,砸在脚边的青苔上,溅起细碎的绿雾。空气里满是竹子的清甜,混着山涧水汽的微凉,吸一口都觉得肺腑被涤荡干净,连丹田中那点因赶路而躁动的灵气,都渐渐沉了下去,温顺得像被安抚的孩童。
我正望着山门发怔,一道裹着灵气的声音忽然飘来,软得像刚沏好的云雾茶:“来者可是张靖楠?”
循声望去,竹荫斑驳处立着位女子。淡绿道袍的下摆扫过丛生的蕨类,叶片上的露水沾在衣料上,晕开浅浅的湿痕,却丝毫不显狼狈;她右手轻握一根竹杖,杖头坠着的白玉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珠串碰撞的脆响,竟与山间溪流的节奏暗合;鬓边别着朵新鲜的竹花,白色花瓣上还沾着晨雾,风过时,那点水汽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滴未落的泪,却因她眉眼间的温和,添了几分清雅。
是苏婉峰主。
我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内门令牌,指尖触到令牌上冰凉的“青云内门”篆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外门时便常听人说起这位峰主——有人说她修为深不可测,能以筑基期修为硬接金丹修士三招;也有人说她性子温和,连弟子误闯她的修炼竹林,都只会笑着递杯灵茶。可此刻近看,才发现她身上的灵气最是特别:不像烈火宗修士那般灼热逼人,也不似碧水门修士那般寒凉彻骨,反倒像清竹峰的溪流,看似柔和,却藏着穿石裂岩的韧性。
这让我想起前几日在外门藏书阁看到的旧闻,关于苏婉峰主的过往——她本是凡尘江南书香世家的小姐,幼时体弱,药石罔效,家人无奈,才将她送入青云宗求一线仙缘。初入外门时,她的资质只能算平庸,连最基础的《吐纳诀》都比旁人多练了半月,有弟子嘲笑她“是来混饭吃的凡人”,她也不恼,只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竹林打坐,对着竹子悟“柔中带刚”的道。有次宗门试炼,她遭遇二阶妖兽“赤焰蜥”,彼时她刚入炼气三层,修为远不及妖兽,却靠着从竹影里悟到的步法,绕着妖兽周旋了半个时辰,最后借着蜥龙喷火的间隙,一剑刺穿它的逆鳞,从此一战成名。
后来她拜入清竹峰,依旧抱着那股“笨鸟先飞”的韧劲。别人练功法靠死记硬背,她却对着竹林推演,把《清竹心法》与竹的生长规律融在一起,硬生生改良出更适合资质平庸弟子的修炼路径;有弟子修炼岔了气,她会亲自熬制清心汤,边喂药边讲“道法自然”的道理,连峰上的竹子,都被她养得比别处更有灵气。三百年光阴,她从外门的“平庸弟子”,一步步走到筑基期峰主,靠的从不是天赋,而是这份对“道”的执着与包容。
“弟子张靖楠,前来清竹峰报到。”我躬身行礼,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敢失了对峰主的恭敬,也不愿显得过分卑微。苏婉峰主笑着点头,竹杖轻轻一引,指向身后的竹径:“随我来吧,你的洞府在竹林深处,倒也清净。”
她迈步时步态轻盈,道袍扫过竹丛,连一片竹叶都未曾碰落;我跟在她身后,踩着她走过的竹片路,脚下软乎乎的,比外门满是碎石的山道舒服百倍。竹径两旁的竹子长得笔直,阳光透过叶缝筛下来,在地上织成细碎的金网,我抬手拂过肩头的光斑,指尖能触到那股带着灵气的暖意,忽然想起爷爷生前院子里的萤火虫,也是这样温柔地晃着,让人心里发暖。
“清竹峰没那么多规矩。”苏婉峰主边走边说,语气像山间的溪流般平缓,她抬手拂开挡路的竹枝,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枝叶,“弟子们爱在哪修炼就在哪练,你若对着哪片竹丛有感悟,哪怕蹲在石头上打坐,也没人说你。”
沿途遇到不少内门弟子:有位青衣弟子坐在竹枝上闭目修炼,双腿盘得端正,竹枝只微微弯了弯,竟稳如磐石;还有位持剑的弟子对着竹子比划,剑尖离竹身一寸远,剑气却能精准削下竹尖的嫩叶,每一片落叶都飘得极缓,像是被灵气托着。他们见了苏婉峰主,都连忙收势起身行礼,动作整齐却不僵硬;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好奇却无半分轻视——原来内门的氛围,真的比外门少了些浮躁,多了几分对“道”的敬畏。
我的洞府是间雅致的竹屋,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扑面而来。窗边摆着盆素心兰,花瓣白得像雪,花茎纤细却挺得笔直;石桌上放着套竹制茶具,杯沿打磨得光滑温润;连石床都铺着软乎乎的竹席,摸上去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苏婉峰主从袖中取出本青绿色封面的功法,指尖捏着书脊递来,封面上“清竹心法”四个字写得飘逸,像竹叶落在纸上:“这是峰上的核心功法,你先看看,明日辰时来主峰大殿,我再为你细讲。”
我双手接过功法,指尖触到粗糙的书页,心里忽然有些发虚——外门的《基础淬体诀》直白得像凡尘的算术题,可这《清竹心法》开篇“竹影随行,道法自然”八个字,就透着深奥。我靠着《道德经》和《易经》悟到的“道”,能和这心法融到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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