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一路哭喊着奔回王夫人院中,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扑倒在青石阶前。几个小丫鬟见状慌忙来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太太!太太要为奴婢做主啊!」
王夫人正在佛堂诵经,闻声蹙眉而出。见金钏儿这般模样,手中佛珠一顿:「成何体统!好好说话。」
金钏儿跪行几步,抱住王夫人的腿泣不成声:「奴婢奉太太的命去给史大姑娘送糕点,谁知……谁知她竟使妖法害我!」
王夫人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千真万确!」金钏儿抬起红肿的右手,指尖几点灼痕触目惊心,「奴婢不过劝她几句,她便召来漫天海棠花雨,您看这伤……」
这时邢夫人恰来串门,见状惊问:「这是怎么了?」
金钏儿见人多,哭得愈发凄惨:「二位太太不知,史大姑娘分明是个妖物!那日醉卧花丛,今日又施妖法伤人。方才在滴翠亭,满园海棠无风自动,遮天蔽日……」
「住口!」王夫人厉声喝止,目光扫过院中竖耳倾听的仆妇,「都退下!」
待众人退尽,王夫人才冷声道:「仔细说清楚。」
金钏儿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描绘湘云如何「目露凶光」、「指尖发光」,又如何「操纵花雨伤人」。说到最后,她伏地叩首:「这样的妖物留在府里,迟早要出大事啊!」
邢夫人捻着帕子嘀咕:「我早说那丫头邪性,你们偏不信。那日重阳宴上,你们也瞧见了……」
王夫人沉默良久,忽然问:「你劝她什么了?」
金钏儿眼神闪烁:「奴婢……奴婢只是劝她谨守闺训,莫要再与爷们厮混吃酒……」
「说实话!」王夫人猛地一拍茶几。
金钏儿吓得一颤,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劝她回金陵去……」
「混账!」王夫人勃然大怒,「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奴婢也是一片忠心……」金钏儿哭道,「太太您想,她这般行事,将来若带累府里姑娘们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这话正戳中王夫人心事。她沉吟片刻,对邢夫人道:「你怎么看?」
邢夫人压低声音:「宁可信其有。我听说金陵史家祖上出过异人,保不齐真有什么古怪。那海棠花开得就不合时令,还有她醉卧时周身的花瓣……」
正说着,玉钏儿匆匆进来回话:「史大姑娘往这边来了。」
王夫人与邢夫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湘云走进院门时,见到的便是这般阵仗。金钏儿跪地哭泣,两位舅母面色凝重,满院仆妇虽垂手侍立,眼角余光却都瞟向她。
「给二位舅母请安。」她规规矩矩行礼。
王夫人打量着她。今日湘云穿着藕荷色袄裙,鬓边依旧别着那支银簪,神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来得正好,」王夫人缓缓道,「金钏儿说你方才在滴翠亭使妖法伤她,可有此事?」
湘云抬眼看向金钏儿,目光澄澈:「云儿不知何为妖法。」
「你还狡辩!」金钏儿指着自己的手,「这伤怎么来的?还有那满亭子的海棠花雨!」
湘云轻轻摇头:「姐姐自己失手打翻食盒,怎么反倒怪起我来?至于海棠花……」她顿了顿,「这个时节落些花瓣,也是常事。」
「你胡说!」金钏儿激动起来,「分明是你操纵花瓣伤人!二位太太若不信,可去滴翠亭查看,此刻定然还有痕迹!」
王夫人使个眼色,玉钏儿立即带人去了。不多时回报:「亭周确实落满海棠花瓣,比别处厚上许多。」
院中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湘云却依然平静:「秋风无常,花瓣落在何处,岂是云儿能左右的?」
邢夫人忽然道:「我听说你身上常带海棠香,可能让我们闻闻?」
这话问得刁钻。湘云沉默片刻,轻声道:「云儿从不熏香。」
「那这香气从何而来?」邢夫人逼近一步,「总不会是天生带来的吧?」
湘云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想起梦中那个白衣女子,想起指尖不受控制的光晕,想起漫天飞舞的海棠花雨……
「云儿不知。」她垂下眼帘。
王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史家老夫人尚在,曾拉着她的手说:「云儿这孩子命格特殊,将来若有什么异处,还望多多担待。」
当时只当是老人疼孙女的糊涂话,如今想来……
「罢了,」王夫人长叹一声,「金钏儿言语失当,罚三个月月钱。云儿你……」
她话未说完,忽见湘云鬓边的银簪无风自动,簪头的海棠花苞竟缓缓绽放开来。
满院死寂。
那朵银海棠在众目睽睽之下越开越盛,最后完全绽开,花瓣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妖……妖怪!」金钏儿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邢夫人连连后退,撞在廊柱上方才站稳。
王夫人死死盯着那朵诡异的海棠,手中佛珠「啪」地断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湘云伸手轻触簪花,指尖过处,那花又缓缓合拢,恢复成原先的花苞模样。
「让舅母受惊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惆怅。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祖母那句「命格特殊」的真正含义。
原来她生来就与常人不同。
原来这如影随形的海棠,是她挣脱不掉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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