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之内,万籁俱寂。
先前那场席卷一切的混乱--凄艳的花瓣雨、失态的仙官、冰封的梅枝、崩碎的菱花--都已尘埃落定,只留下满目狼藉与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残花的腐香、泼洒仙酿的醇烈,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威被冒犯后的冰冷怒意。仙乐早已停歇,连缥缈的云气都仿佛凝固,不敢流动。
牡丹花神瑞穹立于原地,蜜合色的宫装长裙依旧雍容,肌骨丰润的面容竭力维持着平静。然而,她那藏于广袖中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泄露了内心的不宁。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向身侧不远处,一株已然僵谢的仙姝兰。
那本是瑶池常见的灵植,叶片原本该是翡翠般莹润透亮,此刻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冰霜,脉络清晰,却毫无生机。更刺目的是,那冰层表面,正蔓延开几道细微的裂纹--这是她方才为了压制露曦的「清愁」之力、强行催动「冷香丸」至巅峰时,寒香过处,被无辜波及的「证物」之一。几株更娇弱的仙萝玉簪已彻底湮灭,而这株仙姝兰,虽未立刻崩碎,却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僵死的姿态,反而更像是对她所谓「完美」的一种无声嘲讽。
不能让它留在这里。瑞穹想。尤其是在王母和天律监的注视下,这株僵兰,就像指向她「酷厉」罪名的确凿证据。哪怕只能让它表面的裂纹弥合一丝,让那僵死的状态不那么显眼,也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
她悄然运转体内残存的神力,那源自「冷香丸」的、带着彻骨寒意的力量,在她指尖凝聚。极其微弱,微弱到如同冬日呵出的一口白气,她试图将这丝寒气,精准地导向仙姝兰表面的裂纹,不是修复其生机(她知道那已不可能),仅仅是弥合那冰霜的裂痕,如同匠人修补瓷器上的瑕疵。
然而,她低估了此刻瑶池的敏感。
她的神力甫一逸出,甚至未能触及那株仙姝兰,就如同在绝对平静的冰面上投下了一粒石子。
高踞御座的王母娘娘,那宝相庄严、仿佛包容万物又漠视万物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唯有一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氤氲的仙气,精准地落在了瑞穹身上。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至高无上的威压,让瑞穹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与此同时,那团由金色律令条文构成的、代表天律监意志的「律法瞳」,核心处的巨眼漠然转动,锁定了瑞穹。周围流转的律令条文发出一阵极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嗡鸣,如同无形的锁链骤然绷紧,一股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轰然压下!
「噗--」
瑞穹闷哼一声,那丝刚离体的寒气被硬生生压回体内,反噬之力让她经脉一阵刺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她脸色瞬间白了一分,那总是沉静如水杏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悸。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那株仙姝兰,在她那被强行打断、反而产生紊乱波动的神力余波冲击下,表面的冰霜裂纹发出一连串「咔嚓」脆响,迅速扩大、蔓延,最终--
「哗啦......」
整株仙姝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地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细碎的冰晶粉末,连原本的形状都无法维持。
它从一件可能的「罪证」,变成了一件确凿的、更加显眼的「罪证」。
瑞穹僵立在原地,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她感到脸上那若隐若现的牡丹瘀痕,似乎又灼热清晰了几分。她追求完美,维护秩序,最终却亲手制造了更不堪的混乱与更确凿的罪状。那冰冷的法则之力不仅压制了她的神力,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掴在了她所信奉的「理性」与「秩序」之上。
瑶池依旧死寂。那株仙姝兰的彻底湮灭,仿佛一个冰冷的注脚,为这场审判,定下了不容置疑的基调。任何试图掩盖、修正的举动,都只会让结局变得更加难看。瑞穹垂下了眼眸,不再去看那堆冰晶粉末,也不再试图去感受王母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被当众揭穿的羞耻,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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