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海跑后没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是妞妞的妈妈张婶,骑着辆漆皮掉了大半的旧自行车,车筐里用蓝布兜裹着个圆鼓鼓的物件,热气顺着布兜的缝隙往上冒,还没进门,甜香就先飘进了修表铺。
“周叔,晓阳大夫,”张婶把自行车往屋檐下一靠,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毛巾,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往里走,“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见妞妞在巷口跟邻居说,上午赵四海来闹事儿,俺心里不踏实,赶紧回家蒸了锅红薯送过来,天凉,吃口热的暖暖身子。”她把布兜往柜台上一放,解开绳结时,热气“腾”地冒出来,里面躺着六个裹着油纸的红薯,外皮烤得焦黑,轻轻一掰就能看见金黄的瓤,甜香瞬间漫满了整个铺子。
“妞妞这孩子也跟着瞎操心,”张婶笑着揉了揉妞妞的头发,“刚才路上还跟我说,要把捡的枫叶夹在何叔叔的单据里,说这样能‘镇住坏人’,您别笑话她小孩子家的心思。”
老周拿起一个红薯,烫得指尖来回搓,脸上却笑着:“不笑话,妞妞这是心善。”他把红薯挨个分给众人,刚咬下一口,甜糯的口感裹着热气滑进喉咙,连带着心里的那点紧绷都散了。这时,他瞥见何兵蹲在柜台边,正用自己带来的抹布,仔细擦着赵四海落下的那辆自行车——车座上沾着泥点,他就蘸着门口的雨水一点点蹭;车轮辐条里卡着几片枯树叶,他用手指小心地抠出来,连车把上的锈迹都擦得亮了些。
“这自行车咋办?总不能一直搁在这儿占地方。”何兵直起身,把抹布叠好放进工具箱,指了指自行车,“刚才看车锁没坏,应该是他跑太急忘了推。”
晓阳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我联系派出所吧,让他们帮忙通知赵四海来取。顺便跟民警提一句伪造欠条的事,不用真追究,但得让他知道,这事儿要是较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也算敲敲他,往后别再动歪心思。”
何兵点点头,刚要说话,又像是想起什么,挠了挠头,声音放低了些:“其实……俺刚才看见他跑的时候,口袋里掉出来个药盒,捡起来看了眼,好像是治胃病的。”他顿了顿,怕老周误会,又赶紧补充,“俺不是替他说话,就是觉得,要是他真有难处,好好跟人说,哪怕少借点,也比骗人强。”
老周捏着红薯的手顿了顿,没立刻接话,只是转身从柜台下拿出铁皮盒,打开后,指尖落在何兵那张写着还款计划的施工日志扉页上,指着“剩余4000元”那行字,轻轻敲了敲:“你倒是比以前心软多了,搁以前,你看见骗钱的,说不定比谁都气。”
何兵的耳朵红了红,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以前是俺糊涂,总想着走捷径,后来才明白,谁的日子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别把人逼到绝路。”
老周听了,轻轻“嗯”了一声,把铁皮盒往柜台上推了推,让阳光能照进盒子里:“等他来取车,我再跟他聊聊。要是真缺周转的钱,我这儿还有点积蓄,不多,但应急够了。不过前提是得说实话,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耍花样——人犯一次错能改,要是一直错下去,就没人愿意帮了。”
晓阳挑了挑眉,咬着红薯笑:“周叔,您这心也太软了,刚才他还拿着假欠条逼您呢。”
“心软不是傻,”老周把吃完的红薯皮扔进纸篓,“当年何兵骗了我钱,我也没想着逼他还,后来他不也主动回来了?人总有糊涂的时候,给个台阶,说不定就能回头。要是一棍子打死,反倒把人往歪路上推得更远。”
正说着,晓阳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回的电话,说已经联系上赵四海,他说下午三点过来取车,还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挂了电话,晓阳看着老周手里的铁皮盒,忽然指着里面说:“您看,现在这盒子里,有麦穗、有画、有还款计划,连妞妞的枫叶都夹在里面,早不是装‘凭证’的盒子了,倒像是装着咱们这条街的人情世故,哪件都带着温度。”
老周低头看了看盒子,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枫叶上,把红色的叶片映得透亮,和旁边晓阳画的太阳蜡笔画挨在一起,倒真像两团小小的暖火。他又看了看旁边——何兵刚帮他修好的台灯,灯泡已经换了新的,暖黄色的光轻轻照着柜台,连铁皮盒的边缘都泛着柔和的光。老周轻轻盖上盒盖,指尖在冰凉的铁皮上摩挲了两下,忽然觉得,这深秋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因为总有些细碎的暖意,藏在这些物件里,藏在身边人的心里,一点点攒起来,就够暖透整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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