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挂牌后的第三天,方瑜来了。
她抱着一叠厚厚的画稿,站在书店门口,仰头看着那块崭新的牌匾。阳光照在她脸上,细碎的刘海在额前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站了很久,久到可心忍不住推门出去问:“方瑜姐?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方瑜回过神,笑了笑:“看梦想成真的样子。”
她走进来,把画稿放在柜台上。那是一系列时装设计图——不是传统旗袍,也不是完全西式的洋装,而是一种奇妙的融合:中式立领配上西式剪裁,旗袍的开衩变成裤装的流线,盘扣和拉链并存,传统纹样用现代手法重新演绎。
“这是……”我一张张翻看,越看越惊讶。
“我想做一本画册。”方瑜说,“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艺术画册,是普通人也能看懂、能参考的时装设计集。里面每一件衣服,都配有设计理念、适用场合、甚至……制作方法。”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不确定:“你觉得……有人会买吗?”
我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顾慎之。他拿起一张设计图仔细端详,推了推眼镜:“方瑜,这些设计很有想法。但你知道出版一本画册需要多少钱吗?”
方瑜的脸色白了白:“我……我算过。印刷、纸张、装订,再加上推广……至少需要一千大洋。”
“你现在有多少?”
“两百。”方瑜的声音很小,“是我这两年攒的稿费。”
顾慎之放下设计图,看向我。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瑜,”我说,“你想不想……跟我们签约?”
“签约?”
“对。”我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份文件——是顾慎之准备好的“作者签约合同”模板,“公司刚成立,需要内容。你的画册,我们可以投资出版。你以作者身份和我们签约,我们负责制作、发行、推广,利润分成。”
方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我翻开合同,“你看,这里写了:作者占净利润的30%,公司占70%。前期投资全部由公司负责,如果亏损,作者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方瑜接过合同,手指微微发抖。她看得很仔细,一行一行,一个字一个字。
“为什么……”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穷学生……”
“因为你的才华值得。”顾慎之说得很平静,“而且,这不是施舍,是投资。我们相信你的画册能卖得好,能赚钱。这是商业合作,各取所需。”
方瑜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合同上。她赶紧擦掉,但眼泪越擦越多。
“我……我签。”她的声音哽咽,“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可心递给她一支笔。方瑜颤抖着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歪,但很用力。
签完字,她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对了,”顾慎之说,“画册的名字想好了吗?”
方瑜想了想,轻声说:“《新衣》。”
“新衣?”
“嗯。”她点头,“不只是新衣服,是新的人生,新的可能。就像……就像依萍姐说的,女人可以换一种活法。穿新衣,走新路,做新人。”
我心头一震。
“好名字。”顾慎之点头,“那就叫《新衣》。下个月开始制作,争取年底前上市。”
方瑜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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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瑜签约的事,很快在上海美术圈传开了。
不是因为我们宣传,是因为方瑜自己——她回到学校后,兴奋得睡不着,连夜写了一篇文章,投稿给《申报》副刊,标题是:“一个女学生的出版梦:从两百大洋到《新衣》”。
文章写得真挚动人,讲她如何攒钱,如何设计,如何忐忑地抱着画稿去找我们,又如何签下那份改变命运的合同。最后一段,她这样写:
“在这个时代,女人想做点事,太难了。有人说我们该嫁人,有人说我们该安分,有人说我们该认命。但总有一些人不信这个邪,总有一些人愿意伸出手,拉那些想站起来的人一把。我很幸运,遇到了这样的人。也希望更多像我一样的女孩,能遇到这样的光。”
文章登出来那天,我的电话被打爆了。
“陆小姐吗?我是美术专科学校的老师,我有个学生也想出画册……”
“陆董事长,我是《女声》杂志的编辑,我们想采访方瑜……”
“依萍,我是安娜,有个女律师想写一本《女性法律常识手册》,你们有兴趣吗?”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在本子上记名字。一个上午,记了十七个——有想出版小说的女作家,有想办摄影展的女摄影师,有想开个人音乐会的女音乐家……
午休时,我把名单拿给顾慎之看。
“你看,”我说,“不是没有人才,是缺少机会。”
顾慎之看完名单,笑了:“看来,我们得扩大业务范围了。”
“怎么扩大?”
“成立出版事业部。”他说,“专门负责图书出版。不只出画册,也出小说、散文、实用手册……只要是好的内容,我们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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