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则已经开始拍照了。她今天带了两个相机,一个拍黑白,一个拍彩色,说要记录下开业的每一个瞬间。
“费舍尔先生说,分店开业可以作为书的第二章。”她边调焦距边说,“标题他都想好了——《从弄堂到霞飞路:一个旗袍铺的扩张之路》。”
九点整,吉时到。
我在门口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清晨的街道上炸开,红纸屑纷纷扬扬,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傅记旗袍分店今日开业!”我站在门口,声音尽量放大,“所有旗袍八折优惠,定制享九折!欢迎进店看看!”
第一个客人是个穿着讲究的太太,挽着丈夫的手臂,好奇地往店里张望。
“老板娘,”她走进来,“你们这旗袍……做工不错啊。”
“太太好眼力。”傅文佩迎上去,“料子都是上好的苏绸、杭纺、香云纱。做工您放心,每一件都是我亲手把关的。”
太太在店里转了转,摸了摸料子,又仔细看了样品,点点头:“确实不错。我想定做一件,下周末有个宴会要参加……”
“没问题。”傅文佩拿出软尺,“我先给您量尺寸。您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
生意就这么开张了。
一上午,客人络绎不绝。有看了宣传单特意找来的,有路过被橱窗吸引的,有老顾客介绍来的。傅文佩忙着量尺寸、选料子、定款式;可云负责绣花和盘扣;可心和梦萍招呼客人、介绍样式;我负责收钱记账。
顾慎之也没闲着——他站在门口,看似随意,实则在观察每一个进出的人。我知道他在防备什么。
皮埃尔中午时分来了,带来了一大叠印刷精美的宣传单。上面印着旗袍铺的地址、电话、样品照片,还有一句我写的广告词:“一身旗袍,一世风华”。
“印得真好。”我接过宣传单,“皮埃尔先生,谢谢您。”
“不客气。”皮埃尔笑眯眯地说,“陆小姐,你的书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到时候记得给我留一本签名本。”
“一定。”
下午两点,店里稍微清闲了些。我们终于能坐下来喝口茶,喘口气。
“上午收了多少钱?”傅文佩问。
我翻了翻账本:“定金收了六十多大洋,还有十几个预约单。妈,照这个势头,分店很快就能回本。”
傅文佩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门口的光线一暗。
王雪琴来了。
她今天穿了身大红色的织锦旗袍,烫着时髦的卷发,涂着鲜红的口红,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身后跟着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客人都转过头,看向门口。可云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梦萍脸色煞白,可心紧张地攥住了抹布。
傅文佩站起身,手指微微发抖。
只有顾慎之,依然站在门口,神色平静,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哟,这么热闹。”王雪琴环顾四周,皮笑肉不笑,“依萍,开分店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二妈给你送贺礼来了。”
她示意那两个男人打开箱子。
箱盖掀开——
里面不是花篮,不是绸缎,不是贺匾。
是一个花圈。
白色的纸花,黑色的挽联,上面写着四个刺眼的大字:“开业大吉”。
空气凝固了。
客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窃窃私语。林婉清的相机快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咔嚓。
王雪琴转过头,看见了相机,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假笑:“还有记者呢?正好,拍下来,让大家看看,陆家大小姐开分店,我这个二妈多‘用心’。”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花圈,心里像结了冰。
上辈子,她也用过这招。在我妈四十岁生日那天,送了个花圈,说我妈“命硬克夫”。我妈当场气晕,病了一个月。
这辈子,她又来了。
用同样的手段,想毁掉我们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
但这一次,我不会让她得逞。
我慢慢走到箱子前,俯身仔细看了看那个花圈。纸花做得很精致,挽联的字写得也算工整——看来是花了心思的。
然后,我直起身,看着王雪琴,笑了。
“雪姨,”我说,“您这份‘贺礼’,真是别出心裁。”
王雪琴一愣。
“花圈是送给死人的。”我继续说,“我们这旗袍铺,是要长长久久开下去的。雪姨这礼,送早了。”
我弯下腰,抱起那个花圈。纸花很轻,但在我手里,重得像块石头。
“不过既然雪姨送了,”我说,“那我就收下。正好,店里缺个装饰品——这花圈做得挺精致,拆了,纸花可以贴在墙上当装饰。挽联嘛……可以练字用。”
我把花圈放到柜台上,转身看着王雪琴:“雪姨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我就不送了。店里忙,还有很多客人要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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