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墟山脉,陈仁一路西行。越往西去,空气中的灵气愈发祥和,隐隐有檀香佛唱随风传来,令人心神宁静。
天音寺坐落于西极净土般的灵山之上,金顶耀目,宝塔林立,无数虔诚的信徒与僧侣往来其间,梵音阵阵,佛光普照,与太上道宫的清静自然又是另一番气象。
陈仁的到来,同样引起了天音寺的重视。一位身披大红袈裟、面容慈和、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的老僧,亲自在山门外迎接,正是天音寺的方丈——了缘大师,修为亦是化神后期。
“阿弥陀佛。朝云前辈驾临敝寺,真是蓬荜生辉。”了缘大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语气温和,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了缘大师客气了。我游历至此,听闻天音寺佛法精深,特来聆听妙音,洗涤尘心。”陈仁还礼道,神态平和。
入了寺门,穿过重重殿宇,梵唱之声愈发宏大精纯。陈仁能感觉到,识海中那代表大魔本源的诡异符文,在这浩瀚佛光与梵唱之下,竟显得有些躁动不安,被隐隐压制。连带着,他体内那丝源自大魔的不死本源,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佛门力量,果然对这些阴邪魔气有着天生的克制。
了缘大师将陈仁引入大雄宝殿旁的一间静室,奉上清茶。与玄玑真人不同,了缘大师并未过多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主题,谈论起佛法精义。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然众生皆苦,源于贪嗔痴三毒。唯有明心见性,放下执念,方能脱离苦海,得大自在。佛法修行,重在‘净化’与‘超脱’。”了缘大师缓缓道来,声音中蕴含着禅理。
陈仁倾听片刻,开口道:“大师所言,乃是出世之法,度己度人,功德无量。然我有一问,这世间诸多孽障、魔念,乃至天地间固有的杀伐、毁灭,佛法又将如何处之?是以无上佛法强行净化、镇压,还是视其为因果循环,任其自生自灭?”
他这个问题,隐隐指向了天道的不仁与世间的苦难,也关乎他自身的归墟剑意与魔念。
了缘大师看了陈仁一眼,目光似乎能洞悉人心,他沉吟道:“前辈此问,直指本源。佛法广大,亦有金刚怒目之时。对于邪魔外道,扰乱世间者,自当以雷霆手段降魔卫道,此为‘寂灭’恶业。然此法终是下乘,如同以石压草,根茎犹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空灵:“上乘之法,乃是‘度化’。以大慈悲、大智慧,引导其明悟前非,放下屠刀,乃至立地成佛。这世间杀伐毁灭,亦是缘起缘灭的一部分,是众生共业所感。我佛门弟子,当以慈悲心看待,以智慧心化解,若能令其转化为净土资粮,方为究竟。所谓‘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盘。”
“寂灭恶业……度化转化……烦恼即菩提……”陈仁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心中似有所悟。佛门的“寂灭”,与他归墟的“寂灭”,字同而意不同。佛门寂灭的是“恶业”、“烦恼”,目的是为了“超脱”和“净化”,指向极乐净土;而他的归墟,寂灭的是“存在”本身,是万物最终的“归宿”,更具根本性。
但了缘大师后面的话,却给了他启发。“度化转化”,将负面能量转化为正向资粮?这与他在冰渊绝境中,于死寂里感悟到的那一线“生机”,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归墟吞噬万物,令其复归本源,这“本源”,是否也是一种最初始、最纯净的状态,可以成为“新生”的起点?
而“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盘”,更是将对立统一到了极致!毁灭与创造,死亡与新生,本就是一体两面,纠缠不清。他的归墟大道,或许不应仅仅停留在“终结”层面,更应探寻终结之后的那“涅盘”新生之机!
这番论法,让陈仁对归墟的理解,从“自然循环”的宏观层面,深入到了“对立转化”、“由死向生”的微观奥妙,触动了更深层次的道悟。他识海中那躁动的大魔符文,似乎也在那精妙的佛理下,暂时平息了戾气,多了一丝被“度化”的可能性?
陈仁起身,对着了缘大师郑重一礼:“听大师一席话,胜修十年道。佛法精深,慈悲无量,我受教了。”
了缘大师微微一笑,还礼道:“前辈慧根深种,一点即透。世间万法,殊途同归。望前辈能以苍生为念,善用手中之力。”
离开天音寺时,陈仁的心境更加澄澈。天音寺的态度与太上道宫类似,超然物外,但更侧重慈悲与化解,对天道之事恐怕也是秉持“随缘度化”的态度,难以强求其站队。但此番论法,对他悟道的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
陈仁并未停歇,依照计划,继续游历剩余四派。此番行程紧凑,他意在广纳百川,印证己道,故而并未如之前般深入论道,而是以拜访观摩为主,察其风骨,感其道韵。
万兽山,位于南疆蛮荒之地,宗风彪悍,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门人弟子多与灵兽为伴,修行法门狂野霸道,讲究御灵为己用以力证道,陈仁与山主短暂会面,感受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生存竞争、优胜劣汰之道。
观万兽相争,感生死一线,陈仁对归墟大道中那“毁灭”、“淘汰”的必然性与残酷性,有了更直观的体悟。万物竞天,终有一死,强横如太古异种,亦难逃岁月归墟。此地非善地,却让陈仁的道心更加冷硬坚定。
百花谷,处东域锦绣山河之间。宗门以丹道、木系功法见长,门人多为女子,气息温和,亲近自然。谷内奇花异草遍地,生机盎然。陈仁与谷主品茗论道,所谈多为草木枯荣、生机循环之理。
在此,陈仁感受到的是“繁荣”与“凋零”的交替,再绚烂的花朵,终将凋谢,化作春泥,孕育新生。这盛极而衰、衰极复生的自然轮回,与归墟的“寂灭”与“重生”之意隐隐相合,让他对“生机藏于死境”的理解更深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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