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息,晨光初现。
城市开始苏醒,早班公交车的引擎声隐约传来,街道上出现了零星的行人。
“陈处,”刘瑜转过身,郑重地看着他:
“这场仗很难打。严振国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的网络。你们可能会死,可能会身败名裂,甚至可能人死了还要背骂名——就像小林主任那样。”
“我知道。”陈铭平静地说。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干?”
陈铭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山下那座城市,那座他出生、成长、守护了二十年的城市。
那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曾经宣誓要保护的一切。
然后他想起了林可染——那个他只在东方欲晓装疯在安乐医院生病时,见过几次面。
那个穿衣一丝不苟,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林可染主任,见人面,总是一副职业性微笑。
从他献计献策叫东方欲晓装疯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省纪检委王海海主任,已经猜测到了,是林可然主任使得”坏“,找了一点理由,要林可染主任写检查。
东方欲晓没有精神失常,但是林可染主任却”精神失常“了。
不久之后,死在了一个精心设计“意外”的自杀。
死后还要被说成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刘省长,”陈铭开口,声音在晨风中清晰而坚定: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这世上有些线,跨过去了就回不了头。但后来我明白了——有些线,你明知道跨过去就回不了头,也必须要跨。”
他转过身,面对刘瑜:“因为线的另一边,是底线。”
刘瑜看了他很久,然后缓缓点头。
刘瑜副省长,像一位老人,伸出右手,陈铭用双手紧紧握住。
那只手瘦削但有力,掌心有厚厚的老茧。
“下周一晚上八点,”刘瑜说:
“我会在省厅指挥中心等你们的信号。记住,在严振国启动传输程序之前,不要有任何异常。你们必须是‘完全上钩的鱼’。”
“明白。”
“还有,”刘瑜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小设备,像是个老式的寻呼机:
“这是单向通信器,只能接收,不能发送。如果有紧急情况,我会用这个联系你。其他所有通信方式,都可能被监控。”
陈铭接过通信器,装进口袋。
“最后一句,”刘瑜走向观景台的台阶,在离开前回头:
“活下来。我需要你们活下来,亲眼看到收网的那一刻。”
刘瑜副省长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铭独自站在观景台上,看着太阳从城市边缘升起。
金红色的光芒刺破云层,照亮了远处的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照亮了蜿蜒的河流,照亮了这座正在醒来的城市。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即将回到黑暗中,去完成一场危险的表演。
手机震动,是陈亮发来的短信:
「严振国来电话了,问报告进度。怎么回?」
陈铭深吸一口晨间清冷的空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告诉他,初稿已经完成,需要他亲自过目。约今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点击发送然后他抬起头,迎着初升的太阳,眯起眼睛。
游戏开始了。
而这一次,猎手和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下午两点五十分,陈铭把车停在了老城区那栋灰色五层小洋楼的后巷。
这地方他来过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的身份——第一次是调查员,第二次是“被策反者”,今天是第三次,作为严振国棋盘上“即将过河的卒子”。
他关掉引擎,却没有立即下车。
车窗外的老城区沉浸在午后的昏沉中,巷子尽头几个老人在下象棋,棋子落在木板上的啪啪声隔了十几米还能听见。
阳光斜射进窄巷,把斑驳的墙皮照得泛黄,墙根处青苔湿润——昨夜下过小雨,路面有点滑。
陈铭摸了摸裤袋里那个单向通信器。
刘瑜副省长的信息还在脑海里回响:“下周三飞往柏林,单程。”
严振国已经准备好了退路。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
副驾驶座上放着那份“初稿报告”——二十五页,打印得工工整整,数据翔实,结论清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两个被“叛国行为”震惊、急于上报的忠诚干部的手笔。
陈铭盯着报告封面上的标题:《关于“东方欲晓”涉密项目数据异常外流及可能涉及境外组织的初步调查报告》。
每个字都是真的。
每个字也都是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老楼没有电梯,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两个,三层往上就得摸黑。
陈铭数着台阶——十七级一层,三层五十一级,加上转角平台,总共有五十四步。
这是他在刑侦支队时养成的习惯:记住环境里的数字,关键时刻能救命。
比如现在,他知道从三楼到四楼的转角窗户外有根老旧排水管,如果发生意外,那是第二条逃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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