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
那一行猩红的数值归零的瞬间,脑海中那个总是带着电流音聒噪的系统,像被猛然掐断了电源的旧电视,“滋啦”再无半点声息。
慕晚晴感到身体猛地一沉,那种长久以来如影随形,托举着她凌驾于凡俗之上的神力加持消失了。重力重新蛮横地接管了这具躯壳,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陌生的滞涩与沉重感。
头痛欲裂,四肢百骸传来真实的,属于血肉之躯的疲惫与虚弱。
这就是凡人的感觉?
真够…糟糕的。
她扶着冰凉的书案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
窗外的喧嚣正以惊人的速度发酵膨胀,几乎要掀翻闻香阁的屋顶。但她没有理会,只是就着跳动的烛火,快速而精准地翻开了手边那本泛黄的《西域毒经》。
书页在她指尖飞速掠过,带起细微的尘埃。目光最终定格在“引信”一栏。
“蚀魂砂,采自西域死谷矿脉,经秘法炼制成微末状。
特性:无色无味,遇水则融,常态极稳。唯遇特定香气,尤以极品龙涎香为最则毒性骤发,如附骨之疽蚀骨烂心,一刻毙命。”
龙涎香!
慕晚晴眸色彻底冷了下去,仿佛凝着腊月的寒霜。
长安城里,有资格有渠道稳定供应上品龙涎香的,只有一家瑞香坊。而瑞香坊背后那位从不显山露水,却掌控着京城香料命脉的东家,正是那位在朝堂之上动辄将仁义礼智信,体恤黎民挂在嘴边的主和派领袖,王御史。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把毒下在环境里,让整个闻香阁沦为触发毒性的引信。
一举两得,既除掉了她这个屡次坏其好事的妖异,又能将弑杀皇子的滔天罪名,扣在七皇子李修玄和他背后的势力头上。届时,闻香阁是妖窟,七皇子是包庇妖孽自食恶果,而他王御史,依旧是那个忧国忧民的清白忠臣。
“苏先生!”
后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染尘气息急促的影卫踉跄扑入,手中紧紧捧着一只红木雕花食盒。
那是李修玄身边最死忠的影卫之一,此刻他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殿下…殿下咳血不止,太医署的人全去了,束手无策。殿下昏迷前,拼死命属下送来这个。”
他将食盒重重放在案上,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只定窑白瓷茶碗,碗中茶汤早已冷却,色泽清淡,乍看与寻常残茶无异。
“这是殿下今日在宫中议事时,饮用过的三盏茶。殿下说…务必,请先生一观。”
没有系统的物质扫描功能,她还有被现代科学武装过的头脑和眼睛。
慕晚晴没有任何犹豫,拔下发间一枚不起眼的银簪,那是她特制的验毒工具,内芯掺杂了数种敏感金属。同时,她从腰间解下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滴出一滴无色透明的液体。这是她利用这个时代有限的材料,反复提纯配制的显影液,主要成分是高浓度盐水和皂荚提取物,利用的是简单的离子沉淀原理。
“阿依努尔,看仔细了。”
她声音平静,手腕稳如磐石。银簪探入第一碗茶汤底部,轻轻搅动,随后将那滴显影液精准滴入搅动形成的漩涡中心。
奇迹,或者说科学反应发生了。
原本清澈微黄的茶汤,在接触到液滴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画笔点染,迅速析出一层妖异而绚丽的靛蓝色絮状沉淀。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水中舒展凝聚,最终沉入碗底,像一朵盛开在白玉中的不祥的恶之花。
“长生天啊!”阿依努尔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骇与茫然,“这…这是什么巫术?竟能让无形的毒物,现出真形?!”
“这不是巫术 ,”慕晚晴收回银簪,目光扫过另外两碗同样开始析出蓝色沉淀的茶汤,眼神冰封“这叫显色反应 ,蚀魂砂毒性之基,在于其中蕴含的特定金属毒物。遇到我手中这高浓度的盐碱皂液,它们无所遁形。”
系统没了,神格没了,但她带来的知识还在。这就是凡人的智慧,无需倚仗任何超凡之力,亦可洞察隐秘,直指要害。
“砰!砰砰砰!”
闻香阁临街的大门,此刻被砸得震天响,门板不堪重负地呻吟着。
“妖女!滚出来!”
“七殿下就是用了这儿的香才出事的!烧了这害人的铺子!”
“把她绑去官府!凌迟处死!”
叫骂声如同沸腾的海啸,汹涌扑来。烂菜叶碎石块雨点般砸在门板和窗户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杂乱声响。
门外,帖木儿那如同巨熊咆哮般的怒吼艰难地穿透嘈杂:
“我看谁敢!谁敢碰苏先生一根头发,先从我帖木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慕晚晴看着碗中那三朵恶之花,深吸一口气,忽然端起其中沉淀最浓的那一碗,转身,径直朝着喧嚣震天的大门走去。
“先生不可!”影卫大惊失色,横身阻拦,“此毒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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