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台深处,空气是凝固的。
硫磺的余烬混着几百年来未曾流通的腐败气息,铁锈与干涸血垢沉淀在每一寸石缝里,吸进肺里像吞了把生锈的钉子。
九尊青铜巨鼎按九宫方位镇锁八方,中央天元鼎最大,鼎身饕餮纹在幽暗的火把光里蠕动如活物。
萧玉棠被儿臂粗的玄铁链吊在鼎前,脚尖离地三寸,脸色惨白如溺毙之人,堵嘴的破布已被泪水和冷汗浸透。李清瑶贴在她身后,匕首刃口死死抵着少女颈侧,压出一道渗血的线。
“把神格给我!”李清瑶的尖叫在穹顶下撞出回音,眼眶赤红濒临崩溃的边缘,“我知道你脑子里有个东西!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割断她的喉咙!”
慕晚晴站在十步之外。
她每踏前一步,脚下青石便绽开一朵虚幻的金色莲焰那不是幻术,是神性过载后从她体内溢出的纯粹能量,灼得空气扭曲嘶鸣。
她的瞳孔已完全化为漠然的鎏金色,倒映着鼎火,却映不出任何人影。
“别过来!”李清瑶手腕一抖,萧玉棠颈侧血线立刻加深。
慕晚晴停步抬起右手,动作精准如机械,掌心上方三寸,凭空浮出三件旧物:
断成两截的桃木簪。
锈迹斑斑的青铜蝉。
裂了一角的白瓷药瓶。
“你要的资格,”她的声音失去了性别特质,带着空洞的金属回响,“在这里。”
手腕轻翻,三件旧物坠入最近一尊侧鼎。
“轰!”
鼎内无火自燃,腾起的不是烈焰,是三柱凝而不散的青烟。
烟柱在空中扭曲、交织,展开三重画面:
第一柱烟:桃木簪。
闻香阁开张那日,长安西市人潮汹涌,大娘小媳为抢一盒“玉肌粉”挤掉了绣鞋,铜钱叮当落进陶瓮,葱油饼的香气混着女人们叽喳的笑骂,市井的热气几乎要破烟而出。
第二柱烟:青铜蝉。
太极殿上苏离一身青衫立于文武百官之前,唾沫星子溅到脸上,他背脊挺得笔直,舌锋如刀剖开满殿虚伪。退朝时孤身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第三柱烟:白瓷瓶。
暴雨夜破庙漏雨。她持刀抵住少年皇子的咽喉,他湿透的头发黏在额角,眼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灼烫的找到同类般的惊艳。
“这是我为人时的锚点。”慕晚晴的声音毫无波澜,“也是系统认证的成神门票。”
“你骗我!”李清瑶嘶吼,眼眶裂出血丝,“这些破烂”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慕晚晴突然动了。
她没有冲向人质,而是猝然转身,那根修长冰冷的手指,隔空点向身侧李修玄的眉心。
指尖金芒吞吐,如蓄势待发的箭矢。
“李修玄”
她叫他的名字,鎏金色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慕晚晴的波动,“系统要格式化我的人性,我不肯这点凡心……你敢不敢替我拿着?”
那不是询问是托付。
是把她二十年来为人的喜怒挣扎眷恋不甘,所有会被神性抹除的杂质,强行剥离出来,塞进另一个人的灵魂里。
李修玄看见那团从她指尖,逼出的金雾里翻腾着什么:制香时的凝神专注 ,朝堂博弈时的疲惫讥诮,地牢大火中被他攥住手腕时一瞬的慌神,还有更深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暴雨夜破庙里种下的那点悸动。
太多了重如山渊。
凡人的识海根本承载不起。
会疯的会炸的会变成一具被海量情绪撑爆的活尸。
可他没有退甚至踏前一步,主动让眉心贴上她冰凉的指尖。
“来。”
一个字嘶哑却稳如磐石。
“轰!!!”
金雾灌顶的刹那,李修玄浑身剧震,七窍同时渗出血线!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与情感洪流般冲进识海。
胭脂盒打翻时指尖黏腻的触感。
朝堂上被千夫所指时喉头的血腥气。
暴雨夜刀锋贴在皮肤上的冰凉,和心底炸开的那团火。
还有更多更琐碎更汹涌的碎片:熬夜制香时的烛火,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长安初雪落在掌心融化的凉……二十载人间烟火,此刻全数砸进他一个人的魂魄里。
疼!颅骨像要裂开!
可他死死咬着牙,血从齿缝渗出,瞪大的眼睛里血丝狰狞,却始终盯着她逐渐空洞的金色瞳孔。
“哈哈哈……演!接着演!”
李清瑶的狂笑尖利如夜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既然这么情深义重,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匕首狠狠抹向萧玉棠的咽喉!
“放肆”
慕晚晴眼底金芒一炸。
原地残影未散,人已如金色闪电撕裂空气!
“锵!”
金雾凝成的刀刃精准斩断玄铁链,萧玉棠瘫软坠落。
但就在这一瞬的分神“噗嗤!”
淬着幽蓝剧毒的匕首,划过慕晚晴来不及收回的手臂。
鲜红的血,混着一缕刺目的金丝,溅上滚烫的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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