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阁地库深处,空气凝滞如死水。
火盆中炭火燃出诡异的青白色,那是焚烧过多纸张后,墨与纸灰混合出的病态色泽。慕晚晴手中三本厚册已去其二,最后一册在她指尖悬停,纸页在热浪中簌簌翻动。
萧玉棠扑至火盆边沿,手指几乎触到火焰:“阁主!这是香医联盟三百七十一人的名录,是他们把命押在您身上的凭证!烧了它,我们拿什么——”
“凭证?”慕晚晴声音冷如碎冰,“能写在这上面的,都不是凭证,是悬颈之索。”
她松手。
账册坠入火盆,火焰轰然窜高,将密密麻麻的人名、籍贯、暗号舔舐成扭曲的焦痕。
萧玉棠颓然后退,眼中尽是惊痛。
“昨夜赌局,我用了非常手段。”慕晚晴执铜拨搅动灰烬,火星四溅,“陆九霄是人精,李修玄是疯狗。等他们从震撼中回神,第一件事就是复盘,为什么只有特定的人闻到了香?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什么?”
她抬眼,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
“烧了,他们便只能猜。不烧,他们就能顺着墨迹,摸到我收集情绪数据的逻辑链。我要的不是一时侥幸,是彻底的不可追溯。”
最后一页化为飞灰,那行“苏离,三月初七,入幕府”的小楷在高温中蜷曲成诡异的符号,随即消散。
慕晚晴拍去指尖浮灰,转身拾阶而上:
“从今日起,所有联络单线记于脑中。在这个没有监控的时代,死无对证的灰烬,才是最安全的盾牌。”
次日破晓,长安城尚在薄雾中喘息,一则惊雷已炸响朝野。
七皇子李修玄力排众议,采纳神秘谋士“苏离”所呈《香政十策》,并拟奏请设立“香务司”,统辖天下香料贡贸。
皇城门前顷刻沸腾。八大香行联名血书,斥其“与民争利”;老派臣工捶胸顿足,骂“妖言惑众”。
而在七皇子府那间永不见光的书房内,空气比朝堂更窒闷。
李修玄身着雪白中衣,指腹一遍遍摩挲越窑秘色瓷盏的锋利边沿,那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情人,又危险得像试刃。
陆九霄跪坐下方,额间细汗密布。
“你说……”李修玄嗓音沙哑,带着漫不经心的杀机,“她是真神仙,还是装神弄鬼?”
陆九霄喉结滚动:“属下复盘整夜。‘空炉生香’绝非人力可为,但若细究……更像一种极精密的心理暗示。就像她在那些人心里埋了种子,昨夜只是浇了把火。”
“种子?”李修玄低笑,“啪”地将茶盏重叩案上,“那苏离与闻香阁主,究竟是不是同一颗种子?”
陆九霄脊背绷紧:“苏离献策,阁主执香,二者配合天衣无缝。但苏离身形虽瘦却有喉结,行事偏朝堂诡辩;慕晚晴杀伐果决,带江湖草莽气。除非……拿到二人亲笔比对,或逼他们同时现身。”
李修玄眯眼,目光如钩刺向虚空:
“那就逼。”
“逼到他们分身乏术,逼到狐狸尾巴藏不住。”
午后,闻香阁后院。
沈青梧被两名伙计架回时,左肩衣料已被血浸透。她脸色惨白如纸,却死死攥着一块染血腰牌和一小包粉末。
“路上遇伏,三人皆死士。”她将东西掷于案上,齿间挤出字句,“我封了一人穴道,夺下这个。”
慕晚晴拈起那包粉末,指尖轻捻,置于鼻端。
苦杏仁味混着兰香一丝极淡,却像冰锥刺入她记忆深处。
“哑兰散。”她吐出三字。
沈青梧一怔:“何物?”
“西域奇毒,入水即溶,中者声带麻痹,呼救无声。”慕晚晴眸色骤寒,“这是‘魅影’也就是我当年最爱用的清场手段。”
有人用她的招牌毒,杀她的人。
这是嫁祸,更是试探。
若她表现得太懂此毒,或反应过激,立刻就会坐实“闻香阁主即魅影”的猜想。
“好一招请君入瓮。”慕晚晴气极反笑,随手将毒粉抛入洗笔筒,“传令:沈医助‘偶感风寒’,所有香医出诊暂停。他们既想看我们乱,我们便做缩头乌龟。”
入夜,灰鸽落窗。
玉环儿密报字字如刀:【寿宴当夜,七殿下密会萧无咎逾一个时辰。皇城司昨夜异动,目标直指城西旧坊区。】
慕晚晴心头骤紧。
城西旧坊区,那是无影楼废弃多年的暗桩,也是她为“香务司”选定的新址。
李修玄这条疯狗,嗅觉竟敏锐至此?
她调出系统面板。
【声望预支倒计时:3天23小时47分】
若四日内无新声望填补窟窿,系统反噬将如约而至。
不能再等。
必须立刻将“苏离”钉死在朝堂,同时把这潭水搅成浑泥。
子时,月隐星沉。
慕晚晴换上青色儒衫,贴上特制喉结,束发戴冠清瘦谋士“苏离”再现世间。
她独身踏入城西旧坊区。
断壁残垣间荒草没膝,夜风掠过破窗,呜咽如百鬼低泣。刚踏进主院,后颈汗毛骤然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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