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挽月细看地图,眼中渐亮:“婉儿是想……将这些产业整合起来?”
“正是。”上官婉儿点头,“以朔州为根基,以梅花…志士旧网为脉络,暗中构建一条贯通南北的商贸网络。所得利润,三成用于朔州建设,三成用于资助各地李唐旧臣、忠良之后,剩余四成……作为日后大事之资。”
她说得含蓄,但崔挽月听懂了——这是在为将来可能的“变天”积蓄力量。
“此事风险极大。”崔挽月沉吟,“一旦暴露,便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死罪。”
“所以需慎之又慎。”上官婉儿道,“我已草拟了一份章程,所有产业皆以不同商号名义经营,彼此间通过多重中间人联络,账目分地保存,纵使一处暴露,也不至牵连全局。姐姐精于数算,此事还需姐姐掌总。”
崔挽月接过章程细看,良久,点头:“此事我来操办,但婉儿,你需答应我——无论何时,保全自身为先。燕轻云身边,不能再少人了。”
上官婉儿心中一暖,握住崔挽月的手:“姐姐放心,婉儿省得。”
六月初八,洛阳,狄仁杰新赐府邸。
书房内烛火通明,狄仁杰正伏案批阅文书。他今年五十有五,官拜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不过数日,已接手了诸多棘手事务。
门被轻轻叩响,老仆引着一位黑袍人入内。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方正严肃的面孔——正是长安留守刘仁轨。
“怀英兄,深夜叨扰。”刘仁轨拱手。
狄仁杰起身相迎:“正则兄何时回的洛阳?快请坐。”
两人落座,老仆奉茶后掩门退出。刘仁轨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推至狄仁杰面前:“朔州来的,燕轻云亲笔。”
狄仁杰展开信笺,看完,眉头微蹙:“燕轻云请朝廷在朔、丰等四州试行‘新均田制’和‘劝农法’,并保举杜审言总领此事……”
“怀英兄以为如何?”
狄仁杰沉吟道:“燕轻云此人,我虽未谋面,但观其行事——扬州平乱时隐忍不发,朔州守城时果决勇毅,战后推行新制又步步为营,绝非莽夫。他所请之事,于国于民有利,按说该准。”
“但?”
“但朝中阻力不小。”狄仁杰捻须,“武三思、武承嗣等人,已多次在天后面前诋毁燕轻云,说他‘以边功挟朝廷’、‘朔州几成国中之国’。天后虽未全信,心中必有芥蒂。此时若准其所请,恐激化矛盾。”
刘仁轨冷笑:“武三思之流,除了构陷忠良、争权夺利,还会什么?朔州大捷,边关暂安,这是实打实的功绩!若因猜忌寒了将士之心,才是真正的祸国!”
狄仁杰抬手止住他:“正则兄稍安勿躁。此事……我有一计。”
“愿闻其详。”
“燕轻云所请,可准,但不能全准。”狄仁杰道,“四州试行范围太大,改为朔州一州试行,以观后效。杜审言总领劝农之事可准,但需另派御史一人,名为‘监察新政’,实为制衡。至于燕轻云本人——”
他顿了顿:“可加封‘检校兵部尚书’,赐紫金鱼袋,看似荣宠,实则将其调离朔州军务核心,转以虚衔在京供职。”
刘仁轨脸色一变:“这岂不是明升暗降?”
“恰恰相反。”狄仁杰目光深邃,“燕轻云若真接受检校兵部尚书之职,便需定期赴洛阳述职,届时他人在朝中,朔州军权仍握在手——这才是真正的进退有据。天后见他肯入朝,猜忌之心自减;他本人可借此结交朝臣、经营人脉。至于朔州军政,有薛瑶、辛鹏等旧部在,有杜审言这等明白人看着,乱不了。”
刘仁轨思忖良久,缓缓点头:“怀英兄思虑周全。只是……燕轻云会答应吗?”
“这就看他志向何在了。”狄仁杰望向窗外夜色,“若他只想做个边关守将,必不愿离开朔州;若他心怀更大格局……此乃天赐良机。”
六月初十,朔州将军府。
燕轻云看完洛阳传来的密报,沉默良久。
崔挽月轻声问:“狄仁杰的建议,你意下如何?”
“高明。”燕轻云放下密报,“此人一眼看穿了我的处境——留在朔州,便是拥兵自重的边将;入朝述职,便是忠心可嘉的能臣。他这是在给我递梯子。”
上官婉儿道:“只是这梯子不好爬,若入洛阳,便是只身入虎穴。太平公主虽被禁足,但其党羽遍布朝野,武三思、来俊臣皆是狠角色。更不用说宫中那位……心思深沉,难以揣测。”
“我知道。”燕轻云起身,踱步至窗前,“但狄仁杰说得对,这是我唯一破局的机会。一直躲在朔州,迟早被朝廷温水煮蛙。只有入朝,让天后亲眼见到我,让她知道我没有二心,朔州才能长久安稳。”
崔挽月与上官婉儿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陪你。”
燕轻云摇头:“不,你们留在朔州。挽月,新政推行到了关键时候,非你坐镇不可。婉儿,商贸网络刚刚铺开,需要你统筹调度。至于阿烟和萍儿——”
他笑了笑:“她们更该留下,朔州是我们的根,不能无人守。”
“可你一个人去洛阳……”
“放心。”燕轻云眼神坚定,“我有望月刀在身,有宗师修为傍身,更有——你们在背后支撑。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走进洛阳,再堂堂正正走出来。”
窗外,夏夜蝉鸣声声。朔州的深耕时节已过,而另一片更广阔、更复杂的天地,正等待着燕轻云去闯。
喜欢长安月正圆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长安月正圆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