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轻云心中一沉。果然,武则天不会替他挡巴丹彦西。
“多谢国公提醒。”他拱手。
李孝逸摆摆手:“本督不是帮你,是帮大唐。朔州若乱,突厥必南下,到时候生灵涂炭,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所以——抓紧时间吧。还有四十五天。”
离开驿馆时,天色已近黄昏。
燕轻云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登上北门城楼。春风已暖,但北方草原仍是一片枯黄,远山积雪未消。更远处,隐隐能看到突厥游骑的影子,像草原上的狼,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轻云。”
他回头,见梅若烟走上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听辛鹏说你没吃午饭。”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张胡饼、一碗羊肉汤,“趁热吃。”
燕轻云接过,就在城垛上坐下,边吃边问:“阿烟,你说……我们做的这些,到底值不值得?”
梅若烟在他身旁坐下,望向北方:“我父亲创立梅花党时,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了一个可能永远实现不了的目标,赌上性命,值得吗?”
“他怎么说?”
“他说,有些事,不是看值不值得,是看该不该做。”梅若烟轻声道,“该做的事,再难也要做;不该做的事,再易也不为。朔州新政,让百姓吃饱饭,让士卒有尊严,让女子能识字——这是该做的事。既然该做,就做到底。”
燕轻云喝了一口汤,暖意从喉间扩散到全身。
是啊,该做的事。
穿越而来,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界,若只顾自己活命,那与蝼蚁何异?总要留下些什么,总要改变些什么。
哪怕最后失败,至少试过了。
“阿烟。”他忽然道,“若三个月后,我输给巴丹彦西,朔州就交给你和薛瑶。带百姓往夏州撤,王方翼会接应。新政的章程,挽月都整理成册了,你们继续做。”
梅若烟眼眶微红:“别说这种话,你会赢的。”
“我是说万一。”燕轻云看着她,“答应我。”
沉默良久,梅若烟用力点头:“好,我答应。”
暮色渐浓,城头火把点燃。
两人并肩看着北方,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
而在将军府书房,崔挽月正伏案书写。她面前摊着厚厚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朔州新制总纲》。
从军制改革到农政新法,从民议堂章程到学堂条例,从市易司运作到医馆建设……她要将这三个月来所有的尝试、所有的成败、所有的经验,都记录下来。
这不是为了邀功,是为了留种。
若他们成功了,这是模板;若他们失败了,这是火种。
总要有人记得,在公元685年的春天,朔州这座边城,曾试着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窗外传来更鼓声。
二更天了。
崔挽月揉揉发酸的手腕,起身走到院中。月光如水,照在墙角那株老梅树上——花已谢了,新叶正发。
数十天后,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都将见分晓。
她仰头望着星空,轻声说:“轻云,我们会赢的。”
仿佛回应她的话,北方天际,忽然划过一道流星。
很亮,很快,转瞬即逝。
但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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