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他对帐中一个黑衣人道,“去找几个说书先生,把流言编成故事,在茶馆酒肆讲。要绘声绘色,要让人人都觉得燕轻云就是第二个安禄山。”
黑衣人迟疑:“公子,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万一查过来……”
“查不到你头上。”陈冲扔过去一袋金子,“用黑市的钱,找不相干的人。记住,流言要真真假假——燕轻云确实收留了梅若烟,梅花党也确实反武,这些都是真的。我们只是把事实……说得更严重些。”
黑衣人接过金子,躬身退下。
陈冲走到帐边,掀开帘子望向北方。风雪很大,几乎看不见远处山峦。
“燕轻云,你以为有军功就能站稳脚跟?”他喃喃自语,“在这个时代,名声比刀剑更利。等你被千夫所指,我看武曌还容不容得下你,看朔方军还跟不跟你。”
他不在乎燕轻云是忠是奸,甚至不在乎大唐江山谁坐。他要的很简单——让燕轻云身败名裂,让崔挽月后悔当初的选择。
至于手段卑不卑鄙?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赢了,就是计谋;输了,才是阴谋。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山川原野。
而在朔州城内,燕轻云结束调息,缓缓睁眼。
胸口的闷痛已减轻许多,真气恢复了三成左右。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突厥大营的点点火光。
明日,他将面对当世最强的大宗师之一。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异常平静。
或许是因为赵无意的话——要在这个时代创造盛世,就要面对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阻力。
或许是因为身后这座城,这些人。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
“轻云。”崔挽月为他披上外袍,“该用晚饭了。”
“好。”燕轻云转身,握住她的手,“挽月,若明日我回不来……”
“没有若。”崔挽月打断他,眼神坚定,“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回家。在那之前,你不准有事。”
燕轻云看着她,忽然笑了:“好,我答应你。”
两人走向前厅。那里,冷如意、秦风、梅若烟、冷青萍、薛瑶等人已经围坐,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
烛火温暖,映着一张张年轻或坚毅的脸。
这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为此,明日一战,他不能输。
……
暮色渐沉。
冷如意收回银针时,燕轻云已能自行坐起调息。内腑的震荡在针灸与药力双重作用下趋于平稳,虽然真气只恢复了四成,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明日辰时能恢复几成?”他问。
“六成。”冷如意将银针一一擦拭收好,“够你出刀,但最多三刀。三刀之后,经脉必损。”
燕轻云点头:“三刀够了。”
秦风坐在窗边,月白僧衣在暮光中泛着淡淡光晕。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忽然开口:“巴丹彦西今日未再出现,突厥大营也反常地安静。”
“他在等。”梅若烟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刚收到的斥候回报,“阿史那骨笃禄将中军大帐后撤了两里,亲卫营前移——这是在防备什么。”
“防备巴丹彦西?”冷青萍疑惑,“他不是请来的帮手吗?”
“大宗师的心思,岂是阿史那骨笃禄能掌控的。”冷如意淡淡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巴丹彦西若真全力出手,朔州城墙或许能破,但突厥大军也要死伤惨重。这不是阿史那骨笃禄想要的。”
燕轻云若有所思。他想起赵无意——同样是当世大宗师,却隐身宫中,与武则天达成某种默契。这些站在武道巅峰的人,所求的早已不是世俗权柄。
当夜,众人各自准备。
薛瑶调集三千骑兵,随时待命。崔挽月整理出所有改革文书,装进铁盒,埋在后院梅树下——这是她与燕轻云约定的“火种”埋藏处。若事不可为,这些记载着新制度、新思想的文字,或许能在将来重见天日。
秦风在城楼打坐,禅定中感应着城外气息。他隐约察觉到,北方有一股磅礴而古老的气场正在苏醒,那不属于巴丹彦西,更像是……山川地脉本身。
丑时,燕轻云结束调息,真气恢复至五成。
他走到院中,望月刀出鞘。没有演练招式,只是静静站着,感受刀身重量,感受体内真气流转。月光照在漆黑刀锋上,不反一丝光,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
“睡不着?”崔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一些事。”燕轻云收刀回鞘,“挽月,如果明天我回不来……”
“没有如果。”崔挽月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轻云,你记得赵无意说的‘种子计划’吗?他说我们需要证明有价值。可价值是什么?是打赢一场仗?是守住一座城?”
燕轻云看着她。
“价值是让人看到另一种可能。”崔挽月眼中闪着光,“是让朔州的百姓知道,官府做事可以问他们的意见;是让边军士卒知道,当兵吃粮也可以挺直腰杆说话;是让天下人知道,这世道不是非得皇帝与世家说了算——这才是我们要证明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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