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个,都是朔州本地人,熟悉草原地形,也会突厥话。”程务挺道,“领头的是个猎户,叫‘老刀子’,住在城南柳树巷。少保若需要,可凭此物找他。”
他取出一柄小巧的骨刀,刀柄刻着一个“程”字。
燕轻云接过骨刀,心中感慨。这是程务挺真正的家底,也是他戍边二十年的积累。如今全部托付,是信任,也是托付。
“将军放心,”他沉声道,“这些人,我会用好。”
程务挺这才起身,深深一揖:“如此,老夫便无憾了。少保保重,老夫……告辞。”
“将军保重。”
程务挺转身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佝偻。这位戍边二十年的老将,终于要离开他守卫了大半生的朔州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时寂静。
梅若烟轻声道:“程将军是个真性情的人。”
“嗯。”燕轻云摩挲着那本边防手记,“所以我才要尽快稳住朔州,让他走得安心。”
崔挽月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吴明那边有消息吗?那批宝藏……”
“还在路上。”梅若烟道,“今早接到飞鸽,第一批已过太原,最快腊月底能到。第二批走陆路,要慢一些,估计得正月初了。”
“正好。”燕轻云道,“等宝藏到了,朔州就有钱粮整军、安抚百姓了。到时候——”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辛鹏,他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脸色凝重:
“燕大哥,洛阳加急密信!”
燕轻云接过信,拆开火漆。信纸只有一页,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公主已察觉,秦霜被捕,我暂避。李孝逸联名武三思、来俊臣上奏,弹劾你‘拥兵自重、勾结突厥’。朝廷不日将派御史核查。早作准备。怜月。”
最后两个字写得尤其仓促,墨迹都晕开了。
燕轻云看完,将信递给梅若烟和崔挽月。
“来得真快。”梅若烟冷笑,“朔州刚稳住,朝廷的刀子就递过来了。”
“李孝逸、武三思、来俊臣……”崔挽月皱眉,“这三个人联手,朝中怕是没几个人敢替你说话。”
“他们不是冲我来的。”燕轻云缓缓道,“是冲朔州来的。裴绍业五千禁军拿不下的朔州,他们想用一纸奏章拿下。”
“那怎么办?”辛鹏急道,“若朝廷真派御史来……”
“让他们来。”燕轻云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正好,我也想看看,朝廷到底还有多少明白人。”
他看着信纸化作灰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薛瑶。”
“在!”
“传令全军,今日起加强操练。尤其是骑兵,我要他们在正月前,能拉出去跟突厥打一场硬仗。”
“是!”
“辛鹏。”
“在!”
“你带几个人,去城南柳树巷找一个叫‘老刀子’的猎户。就说程将军让你去的,请他帮忙查查黑沙城那边的动静。”
“明白!”
两人领命而去。
屋里又只剩下三人。
梅若烟看着燕轻云,轻声道:“你的伤……”
“伤可以慢慢养,”燕轻云握紧拳头,“但朔州不能等。朝廷的刀子已经递过来了,突厥的刀子也在路上。我若躺下,朔州就真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崔挽月按住。
“至少再歇一天。”她眼圈微红,“就当是为了我们。”
燕轻云看着她,又看向梅若烟,终于缓缓点头:“好,就一天。”
窗外,阳光正好。
雪后的朔州城,安静得像一幅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安静不会太久。
北方的草原上,突厥的战马正在嘶鸣。
南方的洛阳城里,阴谋正在酝酿。
而朔州,这个夹在中间的边城,即将迎来更大的风浪。
燕轻云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他需要休息。
因为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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