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和萍儿在场吗?”
“需要,但不在明处。”燕轻云沉声道,“曹妈妈一定会在谈判时动手,最可能的方式是下毒或暗箭。你们在暗处盯着,找出她的人。”
冷青萍包扎好手臂,活动了一下:“藏剑呢?”
“还没到,但快了。”燕轻云看向窗外,“婉儿来信说,他最迟后日抵朔州。此人一到,才是真正的硬仗。”
说话间,程务挺推门进来。这位老将军已换上一身整洁的常服,见梅若烟和冷青萍都带着伤,抱拳道:“两位姑娘为朔州奔波,老夫代朔方军谢过。”
梅若烟起身还礼:“程将军言重了。家父常说起将军戍边之功,我等晚辈理当相助。”
程务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转向燕轻云:“少保,明日谈判,老夫该当如何?”
“将军只需做一件事。”燕轻云正色道,“坦然。裴绍业问什么,答什么;要他查什么,配合什么。但有一条——不出都督府。只要将军在府内,便是配合调查;若出了府,便是押解受审。这其中分寸,将军当知。”
程务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老夫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道:“少保,若明日谈判顺利,裴绍业退兵……老夫去夏州之事,可否尽快安排?”
“三日内。”燕轻云承诺,“等打发了裴绍业,解决了曹妈妈,我便上表陈情,请调将军至夏州协防。王方翼将军那边,我已去信打过招呼。”
程务挺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屋中安静下来。
崔挽月给每人倒了热茶,轻声道:“现在最大的变数,是曹妈妈到底有多少人,藏在哪。”
“还有藏剑何时到,以何种方式出手。”梅若烟补充。
燕轻云端起茶盏,却没有喝。他看着盏中浮沉的茶叶,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说,太平公主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冷青萍想都没想:“因为你挡了她的路。”
“不完全是。”梅若烟沉吟道,“轻云崛起太快,又无根基,本是最好控制的一枚棋子。公主最初或许想拉拢,但发现拉拢不了,便转为除之后快。更深层的原因……”她看向燕轻云,“是你手里的梅花党宝藏,和她当年灭梅府满门欠下的血债。你活着,这两件事都可能被翻出来。”
燕轻云点头:“所以,她必须杀我。而杀我的最好时机,就是明日谈判——朝廷钦使在场,朔州文武齐聚,我若死在那种场合,既可推到裴绍业头上,又可制造混乱,为她后续插手朔州事务铺路。”
他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我们便送她一份大礼。”
“什么礼?”
“明日谈判,”燕轻云一字一句道,“我不仅要平安无事,还要当着裴绍业和周兴的面,揪出曹妈妈的人。我要让太平公主知道,朔州这块骨头,她啃不动。”
窗外传来梆子声——亥时了。
距离明日辰时,还有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足够布一场局,等一群人。
同一时刻,城西福来客栈地窖。
曹妈妈对着一面铜镜,仔细贴上最后一缕花白发丝。镜中的人已完全变成一个憔悴老妪,连眼神都透着市井妇人的浑浊。
她身后站着六个人,全是八品好手。其中一人低声禀报:“妈妈,段无刀传信,两位九品已入朔州城,他带人在城外三十里处接应藏剑先生。”
“知道了。”曹妈妈声音平淡,“明日辰时谈判,燕轻云必会加强明处守卫,但宴席之上,总有疏漏。你们六人,两人混入仆役,两人伏于屋梁,两人在外围策应。毒下在茶里,箭瞄胸口。我要他活不过午时三刻。”
“若梅若烟、冷青萍在场……”
“她们在场才好。”曹妈妈笑了,“燕轻云一死,她们必乱。乱了,就有破绽。届时藏剑先生一到,正好将她们一并解决。”
她站起身,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襟:“记住,得手之后,立刻撤往城隍庙地道。裴绍业的人会替咱们背这个黑锅。”
六人齐声应是。
曹妈妈吹熄蜡烛,地窖陷入黑暗。
只有她眼中,还闪着一点幽光。
像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
腊月廿八,辰时初。
雪停了,天色却未晴。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朔州城,仿佛随时会再下一场大雪。
南城门缓缓打开,裴绍业一身紫袍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在五十名禁军亲卫的簇拥下,踏入朔州城。周兴跟在他身侧,脸色阴鸷。
城门守将郭孝恪按刀而立,目光扫过这支队伍,确认人数无误后,抱拳道:“裴将军,燕大总管已在都督府恭候。”
裴绍业点头,策马前行。
街道两旁,百姓躲在门窗后窥视,神情复杂。他们知道今日有钦使入城,也知道这关乎程将军的生死,更关乎朔州的未来。
都督府门前,燕轻云一身绯红官袍,负手而立。他身后站着薛瑶、辛鹏,以及朔州一众文武官员。
见裴绍业下马,燕轻云上前两步,叉手行礼:“裴将军远来辛苦。”
“燕少保客气。”裴绍业还礼,目光扫过众人,“程将军……”
“已在府内等候。”燕轻云侧身,“将军请。”
一行人步入府中。
没有人注意到,街对面茶楼的二楼窗口,一个老妪正透过窗缝看着这一幕。她手中端着一盏茶,茶水温热,她却没有喝。
曹妈妈轻轻放下茶盏,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动手。”
棋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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