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语气平静,一双美目却再也容不下别物。
燕轻云从容近身,整了整衣襟,双手握抱刀礼,“微臣在。”
武曌近距离瞧去,只见燕轻云英气逼人,气度卓绝,还未及开口,便频频颔首。
“如今丘神积受伤,左金吾卫将军一职空缺,擢——夏州果毅都尉燕轻云升任左金吾卫将军,赐金鱼袋、着虎纹袍,并暂行单于道安抚大使一职,待腊八诗赛过后,即启程前往朔州,镇突厥蛮族于关外,守百姓安宁于边关。”
“微臣领旨谢恩。”
“韦尚书~”
“微臣在。”
“燕将军的告身、官服、食邑奉禄、卫率行制一应事宜,皆由你着手安排,一定要在腊八诗赛前办妥。”
“微臣领命。”
武曌转头看了看崔挽月,笑道:“本宫今日有些累了,就这样吧,文成殿诗赛,你也一并来,让本宫好好瞧瞧,神都第一才女的风采……”
崔挽月谦恭婉笑,“臣女自当遵命。”
“好,都退了吧。”
武曌作势起身,百官俯首恭送。
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同时伸出手去搀扶,武曌收回右手,左手搀住了上官婉儿的手臂。
太平公主蓦然僵立原地。
武曌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你,稍后到迎仙宫来一趟,本宫有话要问你。”
“儿臣遵命……”
一阵冷风吹动远处的老槐树枝,风远树也远,太平公主却忽然感觉后背有一阵凉意袭来。
“轻云!”王方翼第一个大步走来,重重拍在燕轻云肩上,力道大得让燕轻云都晃了晃,“好小子!这一刀,漂亮!”
崔挹也快步上前,眼中又是激动又是后怕:“你小子……方才可吓坏老夫了。”
燕轻云松开按在刀柄上的手——那柄望月刀此刻已重新悬在他腰间,刀鞘漆黑如墨,温顺得仿佛从未出鞘。他朝二人叉手行礼:“让二位长辈担心了。”
“担心?老夫是高兴!”王方翼哈哈大笑,“丘神积这厮,仗着天后宠信,这些年在北衙作威作福,多少忠良折在他手里。今日你断他一臂,真是大快人心!”
韦待价也踱步过来,上下打量燕轻云:“燕将军方才说,读过司马穰苴?”
燕轻云心中暗笑,这位韦尚书果然还惦记着这事,面上却恭敬答道:“是,司马穰苴所着《司马法》,虽古远简略,然‘仁本’、‘天子之义’诸篇,于治军理政,颇有可取。”
韦待价眯起眼睛:“那你以为,当今天下军制,有何弊病?”
这一问来得突然,周围尚未散去的官员都竖起了耳朵。燕轻云心念电转,知道这是考较,也是机会。
他略一沉吟,缓缓道:“府兵制乃太宗所立,本为良法。然施行百年,土地兼并日盛,均田崩坏,府兵无田可授,逃亡者众。且边镇州府权柄渐重,内轻外重之势已成,此乃大患。”
他说得平静,却字字如锤。府兵制崩坏、州府坐大,这些都是朝中明眼人都能看到却不敢明言的问题。韦待价眼中闪过讶色,王方翼和崔挹也神色凝重。
“依你之见,当如何改?”韦待价追问。
燕轻云摇头:“此乃国策大事,非微臣所能妄议。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竖耳倾听的官员,“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未到,急不得。”
韦待价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好一个‘火候未到’。燕将军,老夫开始明白,为何太原郡公如此看重你了。”
周围官员渐渐散去,不少人离去前都向燕轻云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忌惮,也有盘算。李孝逸在远处冷冷瞥了一眼,拂袖而去。陈冲混在人群中,眼神阴郁地扫过燕轻云和崔挽月,最终也转身离开。
崔挽月直到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走到燕轻云身边,低声道:“我们回府吧。”
“好。”
……
韦待价同行到门口,忽然压低声音:“燕将军,你今日锋芒太露,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多谢尚书提醒。”燕轻云郑重道,“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韦待价意味深长地说,“朔州……是个好地方。好好经营,来日方长。”
这话里话外,显然已将他视作自己人。燕轻云心领神会,叉手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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