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凌家高耸的院墙和湿滑的瓦片,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凌尘半靠在小钻风瘦小却异常稳当的身躯上,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额头的伤口在冷雨冲刷下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咬碎了牙关才勉强维持住清醒。
巷口那隐约的脚步声早已消失,但无形的危机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这条通往他那个偏僻角落的破旧小屋的路,平日里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却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凌家大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大哥凌峰的眼线,乃至其他觊觎二房那点微薄资源之人的耳目,都可能潜伏在任何一道阴影里。
“大王,这边。”小钻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那双精亮的眼睛在破皮帽檐下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一个拐角。他架着凌尘,并没有走常规的廊道,而是毫不犹豫地拐进了一条更狭窄、堆放着废弃花盆和杂物的阴暗夹道。这里污水横流,气味难闻,但胜在隐蔽。
凌尘没有质疑,将身体的掌控权完全交给了这个新收的小妖。此刻,信任是唯一的选择。
小钻风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期。这小妖不仅力气不小,能稳稳支撑住他大半体重,其隐匿的本事更是神异。每当远处有灯笼的光晕隐约透来,或是更远处传来护院巡逻的、略显沉闷的脚步声时,小钻风身上那股本就微弱的妖气便会瞬间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道贴墙而行的模糊影子,连带着凌尘的气息似乎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稍稍掩盖了一些。他总能提前片刻察觉到远处的动静,并迅速找到堆积的杂物、廊柱的阴影、甚至是墙角一丛茂盛的杂草作为暂时的掩体。
有一次,两名打着哈欠、低声抱怨着天气的凌家护院从前方不远的主廊道走过,灯笼的光晃悠悠地扫过附近。小钻风几乎是瞬间就拖着凌尘缩进了一个堆放破旧门窗的凹陷处,那地方狭小拥挤,凌尘的伤口被粗糙的木料硌到,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丝声响。小钻风更是将身体缩成了更小的一团,气息仿佛彻底消失了,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晃过的光影。直到护院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彻底远去,他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搀扶起凌尘,继续在阴影中穿行。
这段路走得惊心动魄,却又异常安静。只有雨声,和两人(一人一妖)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凌尘的心始终悬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紧绷几乎要达到极限。但他脑中那本青铜妖典的冰冷触感,和小钻风那绝对服从、机敏高效的行动,又像是一剂强心针,不断支撑着他。
终于,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他们抵达了凌家大院最西侧,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这里靠近堆放杂物的后院和仆役们居住的简陋排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潮湿土壤的气息。
一间低矮、孤零零的小屋瑟缩在一棵枯老槐树的阴影下。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石,窗户纸破烂不堪,在风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就是凌尘,凌家二少爷的居所。比起前院兄长凌峰那宽敞明亮、甚至有独立练功静室的院落,这里与柴房无异。
小钻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难以理解“大王”为何会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但他很快将这情绪压下,忠诚地执行着命令。他仔细倾听片刻,又翕动着鼻子仔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
“大王,附近没人。”他低声回报,然后熟练地找到那扇看起来同样破旧、门轴似乎都有些歪斜的木门。门并未锁死——原主也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小钻风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率先侧身挤进去快速扫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回身小心地将凌尘搀扶进屋。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木门被从内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凄风苦雨。
屋内比外面更加昏暗、潮湿。一股陈旧的灰尘味和淡淡的药草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地方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旧木桌,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和一个掉漆严重的木柜。角落里堆着几捆看起来干枯低劣的草药,那是原主试图用来调理他那孱弱身体的希望,如今看来更像是无用的挣扎。屋顶似乎有些漏雨,角落里放着一个破陶盆,里面已经有了小半盆积水,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凄惨,寒酸。这就是凌尘此刻的全部家当。
小钻风迅速将凌尘扶到那张硬板床上坐下。动作尽可能轻柔,但依旧牵扯到了伤口,凌尘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
“大王,您流血很多,骨头好像也伤了!”小钻风语气焦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小的…小的不懂人族的医术,身上也没带伤药…”他那双精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仿佛让大王受如此重伤是他的失职。
“无妨…死不了。”凌尘喘息着,声音沙哑。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那个掉漆的木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灰色的小布袋,里面应该还有一点…止血散和接骨膏。”那是原主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从宗门丹堂兑换来的一点最低劣的伤药,平时舍不得用,此刻却成了救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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