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寺”三个字,像一枚石子投入深潭,在唐守拙心中激起涟漪。
这不正是之前王秉诚隐晦提及、可能与“唐婆婆”和更深远秘密相关的地点吗?上次唐姑说算好日子就去,那,这个日子…
唐守拙体内那条阳鲛似乎也被“温泉寺”三个字触动,不再欢腾游动,而是如同嗅到危险般,缓缓沉入气海深处,摆出戒备的姿态。
他感觉到姑母话里有话,这趟采买,绝非简单的购置物资。
二人帮着收拾完家伙事儿,等着唐寡妇又从住家楼上下来。
苏瑶站起身,利落地接过唐寡妇的背篓:“唐姑,需要我做些什么?”
“跟着就是。”
唐寡妇言简意赅,转身便汇入了十八梯熙攘的人流。
她步履不快,却异常稳健,身影在攒动的人头中时隐时现,仿佛一条熟知水性的老鱼,总能精准地避开拥挤的漩涡。
唐守拙和苏瑶紧随其后。
七月的山城湿热的空气裹挟着市井百味,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唐寡妇领着唐守拙和苏瑶,拐过胜利碑旁熙攘的人流,踏进了大阳沟农贸市场那喧闹的迷宫。
正值星期天上午,市场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高大的钢架棚顶下,天光透过顶棚的缝隙投下光斑,照亮了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货物和摊主们油光发亮的脸。地面湿滑泥泞,混合着菜叶、鱼鳞和泥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着油光。
空气里充斥着活鱼腥气、生肉血气、腌菜酸香,以及地下排水沟隐隐泛上来的、属于这座江城基底的水腥与铁锈味——这一切,构成了90年代大阳沟最真实、最具生命力的底色。
摊位一家挨着一家,竹筐、箩筐、塑料盆摆得满满当当。
蔬菜带着泥露,水灵鲜亮;肉摊上铁钩挂着半扇猪肉,苍蝇嗡嗡绕着飞,摊主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
鱼贩子高声叫卖,案板上的鱼尾还在神经性地拍打;卖活鸡鸭的笼子叠得老高,粪便气味直冲鼻端。
讨价还价声、吆喝声、自行车铃铛声、扁担划过地面的摩擦声,交织成一部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市井交响。
唐寡妇出门时换了身半旧的靛蓝布衫,头发抿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那对看似朴素的银镯在袖口若隐若现。
“跟紧些,莫走散。”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嘈杂,落在身后两人耳中。
唐守拙感觉后腰那巴蛇鳞纹的位置,自从踏入市场,就传来一阵阵间歇性的、冰凉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旺盛的“人气”之下,与之共振。
他不动声色地将印着“安全生产”的旧帆布包往身前挪了挪,里面放着那柄缩小到巴掌大小的鹤嘴镐——此刻镐头正隔着帆布,传递出极其微弱的、类似指南针般的牵引力,方向隐隐指向市场东北角,那片相对僻静、售卖香烛纸钱和民间杂物的区域。
苏瑶则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手里看似随意地翻看一叠印花土布,余光却将周围几个反复出现的面孔——一个总在不远处佯装挑拣干货的瘦高个,一个蹲在巷口补胶鞋却眼神游移的老头——默默记下。
她注意到,唐寡妇每经过一个售卖特殊物件的摊前,脚步都会略有凝滞:卖老铜器的摊子上,一只生满绿锈的兽面小香炉;卖草药的地摊,一捆用红绳扎着的、干枯似爪的“雷公藤”;甚至一个卖旧书刊的跛脚老汉脚下,那本卷了边的《鲁班经》残本……唐寡妇的目光都会停留一瞬,腕间的银镯随之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镯内暗刻的蛊纹在皮肤上烙下微热的印记。
的确,唐寡妇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上,而是像探针一样,扫过摊贩的脸、棚架的阴影、地面积水的反光,以及人群缝隙中偶尔闪过的、不协调的静止身影。
她先在一个卖香烛纸钱的摊位前停下,买了三刀黄裱纸、一扎线香,都是最普通的那种。摊主是个瞌睡连连的老太,找钱时手指沾着香灰。
接着,她转向一个专卖土产杂货的角落。
这里相对清静些,卖的是竹编簸箕、棕扫帚、麻绳、瓦罐之类。唐寡妇的视线落在几捆颜色陈旧的麻线上。
她拿起一捆,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尖嗅了嗅,摇了摇头放下。连续看了几摊,最终在一个沉默寡言、手上满是老茧的老汉那里,选中了一捆颜色暗红、触手干燥坚韧的麻线。
老汉用旧报纸帮她包好,没多话。
“姑,这麻线……”唐守拙低声问。
“老麻,陈年的,浸过盐水又晒干,韧性强,沾了‘气’不容易断。”唐寡妇简短解释,把纸包塞进自己带来的蓝布口袋里。
采购看似平常,但唐寡妇的举止间总透着一股异样的审慎。
她付钱时,会不经意地用指尖划过摊主的找零或包药的纸张,目光似乎在看钱,余光却扫着摊主的神色和周围流动的人群。
她腕间那对朴素的苗银手镯,在行走间与装钱的布兜轻轻磕碰,发出极细微的、几乎被市声淹没的“叮叮”声,只有贴近她的唐守拙和苏瑶能感到,那声响的节奏并非随意,暗合着某种古老的、用于侦测“炁”流的巫铃频率。
“姑,不是说采买日常用度么?”
唐守拙心里嘀咕,目光掠过摊位上堆成小山的朝天椒和花椒,脊柱深处的“锚点”却在一种熟悉的、冰凉微胀中隐隐悸动。
他也注意到姑母腕间那对银镯,在经过某些特定摊位(比如卖五金铁器的、或是气味特别驳杂的禽畜区边缘)时,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如同静默的预警。
在一处卖竹编器具的角落,唐寡妇蹲下身,拿起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竹篓,手指在篓身的编织纹路上轻轻摩挲。
唐守拙靠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竹篓底部,似乎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一个模糊的、类似龟甲裂纹的图案,若不细看,几乎与竹篓本身的纹理融为一体。
“老板,这个篓子咋卖?”唐寡妇语气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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