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那若有若无的铜腥气似乎浓郁了一丝,而渗出的铜绿锈迹也悄然停止了蔓延,仿佛只是时光在此地留下的一瞬剪影。
苏瑶怔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华老这番话,看似平淡,却蕴含着太多信息——这“青铜”之名,绝非简单的比喻,而更像是一种真实修行状态的写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恭敬地再次行礼:
“晚辈……明白了,谢华老解惑。”
华青山对苏瑶和唐守拙关于“文明”与“材料”与“知识”的领悟微微颔首,但那眼之中并无太多赞许,反而更像是一种对触及皮毛的确认。
他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发出类似古老编钟的微弱余音,将话题引向更深的层面。
“你们能看到材料为基,已算窥得门径。”
他声音低沉,在石窟中引起共鸣,
“但文明的领先,其真正核心,在于每个时代能驾驭的‘特殊材料’,以及……驾驭它的‘知识’如何传承、扩散。”
他特意停顿,目光如青铜古剑般扫过二人,强调道:
“记住,青铜,在此处,不单指器物,更是一个比喻!比喻那足以定义一个时代的、被成功驯服和运用的‘力量’或‘知识体系’。”
“然而,”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冷冽,
“实验、经验、技术,这些智慧的结晶,靠什么跨越时空,代代相传,累积叠加?靠的是——文字!”
说到“文字”二字,华青山的独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仿佛触及了某个核心禁忌或真理。
他身下的青黑岩石,那些莲花褶皱的纹理间,似乎又有细微的铜绿色光泽一闪而过。
“五百年前,”
他仰起头,仿佛眺望洞顶之外的虚空,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追忆与沉痛,
“我华夏之地,历经宋元明更迭,虽内忧外患不绝,但文脉未断,百工技艺、天文历算、格物之学,仍在一定范围内传承发展,可谓一方繁荣。彼时之泰西(西方),大多尚处所谓‘中世纪’,蒙昧未开,文明之光黯淡如长夜。”
岩壁之上,光影再次流转,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一面是东方市井繁华,书院林立,工匠精心烧制瓷器,学者伏案着述;另一面则是西方古堡森森,宗教裁判所的阴影笼罩,民众匍匐在神权之下。
“正是那时,”
华青山的声音将二人的思绪拉回,“大量西方传教士,怀揣各自目的,远渡重洋,来到我华夏。其中不乏聪慧敏锐之人,他们惊诧于此地之文明昌盛,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我华夏语言文字。”
画面中,出现身着教士袍的外邦人,在灯下艰难地临摹汉字,与华夏士人交流。
“他们翻译!”
华青山的语气加重,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与凝重,
“翻译了数量惊人的华夏典籍!涉及之广,从四书五经的哲学伦理,到《农政全书》的农业技术,从《天工开物》的工艺制造,到《本草纲目》的医药知识……几乎无所不包。”
他看向虚空,仿佛看到一个老友的背影“还有那……徐光启…唉”!
苏瑶心里一愣,好像感觉到什么…
“至1735年,”
他精确地报出一个年份,如同敲下一枚历史的钉钉,
“法兰西人,杜赫德,综合了大量耶稣会士的报告,编纂刊行了《中华帝国全志》!此书,可谓当时西方了解华夏的百科全书,影响极大。”
青铜老人收回望向虚空的目光,重新聚焦于唐守拙和苏瑶,独眼中闪烁着洞悉因果的光芒:
“西方的所谓‘启蒙’,其诸多思想的火花,科技的萌芽,追根溯源,或多或少,都曾从翻译过去的我华夏典籍中汲取过养分。
他们站在我们祖先积累的知识肩膀上,开始了所谓的‘科技进步’。
就连吕祖之书《太乙金华宗旨》也解了荣格之窍,着书《金花的秘密》,发展了近代西方之心理学!也觉悟了他的红书核心观点?:
你生命的前半辈子属于别人,后半辈子要追随内在声音。??
阴影需要被看见而非压抑,完整人格需包容光明与黑暗。??
这些都是入世哲理。”
华青山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沧桑感:
“文字,承载的不仅是信息,更是气运,是道统。知识的外流,如同堤坝泄洪,看似滋养了下游,却也改变了力量的格局。此中因果,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最后深深看了唐守拙一眼,目光似乎意有所指,仿佛在提醒他,他所承载的“归墟”秘密,其重要性,或许不亚于那些曾经流散海外的、足以改变文明进程的古老知识。
“今日之‘世’,早已非闭门之‘世’。你们要入的,是这样一个波澜壮阔、因果交织的‘大世’。好自为之。”
言毕,华青山再次阖眼,气息归于沉寂,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论述,只是这千年古洞中又一次寻常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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