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悟,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浸润他干涸的识海——逍遥,并非超然物外的逃避,而是带着对生命短暂(电光)的清醒认知,勇敢地投身于无穷无尽(无涯)的红尘因果之中,以此淬炼不灭的真我!
随着祝兆的能量波动,唐守拙隐约感应到了黄金洞下深渊里的法身和聚魂幡的呼吸,还有那小乙的梦寐和充盈的天地母炁…
华青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落款处那枚朱砂点染的阴阳鱼上,尤其是那微微凹陷的鱼眼。
半晌,他才缓缓抬头,看向眼神震撼且若有所思的唐守拙,苍老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
“见电光而知须臾,入红尘方证不朽。李顾问将此物予你,用意颇深。这卷手迹,日后便是你‘入世’修炼的‘心印’。时常观想,体会其中真意,对你稳固心神、对抗同化,大有裨益。”
华青山的话语在石窟中缓缓沉淀,如同古钟的余韵。
他顿了顿,那双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在唐守拙和苏瑶这两位年轻人身上扫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在衡量着某种因果的重量。
“今天机缘仍在。”
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显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岁月深处艰难捞出,
“你们问,我解。一人一问。”
说完,他便彻底阖上双眼,枯瘦的身形与身下的青黑岩石、与整个华莲洞的气息完全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尊历经千劫的古佛,静待叩问。
石窟内顿时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只有水滴落入深处潭中的空灵回响,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地脉深处的能量脉动。
唐守拙与苏瑶对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便已心意相通。
唐守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将这个向这位活化石般的智者提问的优先机会,无声地让给了苏瑶。
他对着苏瑶微微颔首,做了一个清晰而郑重的“请”的手势。
苏瑶接收到他的心意,心中暖流涌动,更明白这机会的珍贵。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半步,对着仿佛已入定的华青山,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十足的敬重,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疑问:
“华老,晚辈苏瑶冒昧请教。您……‘青铜老人’这个名号,究竟有何深意缘由?”
问题问出,石窟内似乎连滴水声都停滞了一瞬。
明远和尚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微动,似乎也对这个问题颇为关注。
华青山没有立刻睁眼,但他那如同覆盖着铜锈的枯瘦手指,却微不可察地在膝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类似古铜币碰撞的脆响。
片刻沉默后,他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他眼中那青铜器包浆般的幽绿光泽似乎更加浓郁了,仿佛有古老的铜液在其中缓缓流动。
他没有直接看苏瑶,而是望向石窟穹顶那些发光的钟乳石,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岩层,看到了无尽时光的流转。
“这名号啊……”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沙哑质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韵律,
“说来也简单,外人瞧着,不过是说我这把老骨头,硬朗得像块青铜,活得久了些。”
他话锋微微一顿,独眼转动,终于落回苏瑶身上,那目光仿佛带有实质的重量,让苏瑶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但你们既已踏入此门,见过些光影,便当知,世间万物,名号皆非空穴来风。”
随着他的话语,石窟内的光线似乎黯淡了几分,而华青山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那布满深深刻痕的手背和脖颈,在微光下,竟隐隐折射出一种非人的、暗沉沉的金属光泽,真的如同氧化千年的青铜!
“青铜,”
华青山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的箴言,
“乃金(铜)锡合炼而成。金(铜),刚锐不朽;锡,柔韧易塑。刚柔并济,方能成器。经烈火焚烧,受千锤百炼,方能定型。而后……便是漫长的时光。”
他抬起那只缺了一指的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托举着什么无形之物:
“时光如水,冲刷万物。血肉之躯,难免腐朽。而青铜……却在时光里沉淀,生出锈色,烙下斑驳。这锈,是岁月的疤痕,也是……与天地气息交融的印记。”
就在这时,苏瑶敏锐地注意到,华青山坐下的那块巨大青黑岩石表面,那些天然形成的、如同莲花瓣的纹理缝隙里,不知何时,竟悄然渗出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咸腥气息的铜绿色锈迹!
仿佛这块石头,也正在与他一同“生锈”!
华青山似乎并未察觉这异象,或者说早已习以为常,他继续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铜锈的重量:
“活得久了,见得多了,承得重了……有些东西,就不再是外物,而是慢慢……沁进了骨子里,融进了性命中。这身皮囊,便也渐渐……沾了些铜铁之性,带了些金石之音。”
他最后看向唐守拙,目光深邃得令人心悸:
“所谓‘青铜老人’,不过是一个老朽,在岁月长河里,不小心……活成了青铜的模样罢了。其中滋味,是劫是缘,如人饮水啊。”
华青山那番关于“青铜老人”的阐释余音在石窟中袅袅未散,洞内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带着铜锈与时光的涩味。
他微微停顿,像是让那沉重的真相在年轻人心中沉淀片刻,随后,眼睛再次睁开,目光如同经过千年打磨的青铜古镜,映照出唐守拙和苏瑶略显震撼却更多是思索的面容。
“嗯,”
他喉间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如同古磐轻叩,
“话说回来,得落到你们眼下最紧要的‘入世’二字上。”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你们可知,此番要入的,究竟是什么‘世’?这人世间纷繁万象,王朝更迭,万万年形成的‘文明’巨轮,其真正核心的驱动之力,究竟是什么?
是血脉相连的民族?是寄托精神的宗教?是权力角逐的政治?还是互通有无的经济?”
他抛出这一连串宏大的问题,并不期待 回答,而是缓缓抬起那只布满深痕的右手,凌空对着石窟中央那座天然形成的、状如莲花的巨大钟乳石基座轻轻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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