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拙的呼吸细若游丝,然而,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既陌生又雄浑的力量,却如同地下暗河般在他干涸的经脉中缓缓复苏、流淌,带来一种近乎胀裂的充盈感。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所及,秦啸海的身影已被浓得化不开的盐雾彻底吞噬,只在灰白色的混沌中留下一个模糊扭曲的轮廓。
“嗷吼——!!!”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夹杂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挣扎的嘶吼,如同冰锥混合着玻璃碴,狠狠凿进所有人的耳膜深处,震得人魂魄欲散。
唐守拙睁大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锁住那片翻滚的盐雾。
只见雾中,秦啸海脊背上的龙鳞已不再是生长,而是爆发!
如同被诅咒的荆棘,带着森然寒光,瞬间蔓延覆盖全身每一寸皮肤。
鳞片开合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嚓”声,幽蓝的冷光在盐雾折射下,将他彻底变成一个从古老噩梦中爬出的、充满邪恶气息的鳞甲怪物。
唐守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那密不透风的蓝鳞铠甲上急切地扫过。
在脖颈与下颌交界处,几片鳞甲因剧烈的内部挣扎而微微翘起的缝隙间——
他瞥见了!
秦啸海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那绝非怪物无意识的肌肉痉挛,那细微到极致的弧度里,包裹着的是熟悉的、属于“秦啸海”本人的、近乎湮灭的痛苦与不甘!
“他龟儿子的!神识还没被吞完!”
这个发现,让他喉头猛地锁紧,与此同时,他唇齿间原本只是咸腥的味道,骤然变得粘稠、温热,如同含了一口尚未凝固的活血!
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而一段深植于骨髓的、属于唐家盐工祖先的古老号子,却不受控制地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腥气,回荡在地宫之中。
“嘿——呦——!”
号子脱口的同时,腕间那条沉寂的小蛇骤然活跃,鳞片刮擦动脉的震颤变得急促而有力,那频率…… 不像警示,反倒像一种嗜血的狂欢!
“这畜生……在渴望这场变异?”
唐守拙心头寒意更甚,但此刻已无暇深究。
生死一线间,他眼中狠色一闪,摒弃所有杂念。
身体比思维更快,猛地抄起脚边的鹤嘴镐!
没有丝毫犹豫,将全身那股新生的、陌生的力量,连同所有的希望与决绝,凝聚于镐尖,化作一点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向秦啸海被鳞甲覆盖的膻中穴——!
“噗嗤!”
一声闷响,似是刺穿了坚韧的皮革。
镐尖没入的瞬间,覆盖在秦啸海面门的龙鳞应声崩裂,如冰片般四散飞溅,发出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
几乎在同一刹那,张瞎子那阴魂不散的嗤笑,如同从地缝和岩壁中同时渗出,带着冰冷的嘲讽,直接钻进守拙的脑髓:
“瓜娃子,吞龙?嘿嘿……吞龙是要烂肚肠的……”
唐守拙心中一凛,他虽不知这预示着什么,但他已无退路。
另一边,张广福的状况已到了极限。
浑天仪疯狂旋转,暴涨的炁流将他头上的海军帽猛地掀飞,“啪”地落在远处积灰中。
他抓起暗格中的骨埙抛向天空…
“唐兄弟!用埙!镇他的魂!!快!!!”
张广福的暴喝声嘶力竭,已然破了音,却如同惊雷劈开了混沌。
唐守拙闻声而动,伸手抓向那枚冰冷的骨埙。
指尖触碰到骨埙的瞬间,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意顺臂直冲心脏!
埙孔内封印的千年盐煞,如同被唤醒的怨灵,化作无数冰冷尖锐的“小虫”,顺着他的指尖毛孔、血管,疯狂钻入!
与他肺叶间那条因号子而躁动的盐蛇产生了剧烈的共鸣,两股同源而异化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不适和经脉胀痛的撕裂感,将骨埙抵近唇边,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呜——”
第一声,低沉呜咽,并非简单像泉鸣,而是仿佛将整条白虎盐泉的千年咸苦与沉寂都压缩其中,声波过处,盐雾为之凝滞。
“滴——答——”
第二声,空灵清脆,却非普通水滴,细听之下,那竟是无数矿难者悬于顶板、最终滴落的血汗与泪珠的凝结回响,每一声都敲在人心最恐惧的角落。
“咳…咔…” 第三声,陡然诡变!
不再是模仿,而是张瞎子临终前那口堵在喉咙里的、带着肺碎片的血锈味咳嗽声,被埙声完美复现!
这蕴含死煞之气的声波,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波纹,如同索命冤魂的利爪,直射秦啸海的印堂穴!
“簌簌簌……”
效果立竿见影!
秦啸海身上的龙鳞大片大片地应声剥落,仿佛被无形之手强行撕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每一片坠落的蓝鳞在半空中炸裂成的盐末,并未随意消散。
那些飞溅的盐尘末梢,竟在空气中诡异地勾勒、凝聚——瞬间显现出父亲唐建国在1983年那个清晨,最后一次下井前,回头望向幼年守拙时,那饱含担忧、坚毅与不舍的清晰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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