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居内,暖阁。
屋里的地龙烧得极旺,温暖如春,甚至有些燥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苏合香气味,那是魏子轩特意让人点的,仿佛只有这昂贵的香气,才能让他暂时忘却那日在茅房边受到的屈辱。
魏子轩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但眼神却并未落在字里行间,而是呆滞地盯着窗棂上那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他的脸虽然消了肿,但那股子精气神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自从在讲经堂被赵晏当众用税收数据“处刑”之后,这位来自建昌府的贵公子便彻底自闭了。
他不再出门,不再高谈阔论,甚至连那身引以为傲的云锦袍子也不穿了,整日里躲在这锦瑟居里长吁短叹。
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论武,那个叫沈红缨的女疯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暴揍他;论文,那个赵晏更是一张嘴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站在了“富国强民”的大义名分上。
这让他怎么斗?
“魏兄,还在为那日的事烦心呢?”
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魏子轩眼皮都没抬,便知道是慕容飞来了。
这几日,除了这个跟他一样倒霉的难兄难弟,也没人愿意往他这儿跑了。
“烦心?”魏子轩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书往榻上一扔,“我有什么好烦心的?大不了过完年我就回建昌府。这南丰府的水太深,本少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慕容飞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可是指望着拉魏子轩下水,借魏家在文坛的名声和魏子轩的财力去对付赵晏呢。若是这尊大佛跑了,他慕容飞岂不是又要孤军奋战?
“哎呀魏兄!您这可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慕容飞连忙凑上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您可是前任国子监司业的公子,是咱们士林的正统清流!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赵晏岂不是更要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传扬出去,说魏公子被一个商贾之子吓破了胆,您这名声……”
“住口!”
魏子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直了身子,脸色铁青,“谁说我怕了他?!我是……我是不屑与这种粗鄙之人计较!”
“是是是,魏兄是不屑。”慕容飞眼珠一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魏兄,小弟今日来,可是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是利用得当,咱们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让那赵晏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魏子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躺回软榻上,兴致缺缺:“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别又是让我去挨打。”
“哪能啊!”
慕容飞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在魏子轩面前晃了晃。
“魏兄,您只知道赵晏的青云坊生意火爆,日进斗金。但您可知道,他这铺子是怎么来的?他那所谓的‘财大气粗’,到底是不是真的?”
魏子轩皱眉道:“怎么来的?买的呗。他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错!”
慕容飞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抓住了惊天把柄的狂喜,“他那是——借的!”
“借的?”魏子轩一愣。
“确切地说,是欠着官府的!”
慕容飞凑到魏子轩耳边,像是在分享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小弟特意去查了,半年前,赵晏买下朱雀大街那个铺面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用了一个什么‘分期付款’的鬼点子,只付了一小部分首款,剩下的三千五百两银子,全是欠着布政司衙门的!”
“三千五百两?”魏子轩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可不是嘛!”慕容飞添油加醋地说道,“按契约,他是要分三年还清。但这大半年过去了,您看他青云坊生意做得这么大,又是扩建作坊,又是给书院捐款,又是资助寒门学子……这钱花得如流水一般,可那笔官债,他却是一文钱都没还啊!”
魏子轩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那是猎人嗅到了血腥味的光芒。
“你是说……”
“我是说,这赵晏根本就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老赖!”
慕容飞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魏兄您想啊,他在书院里装出一副‘仗义疏财’的大善人模样,给那些泥腿子发钱发物,收买人心。可实际上呢?他拿着欠官府的钱去挥霍,去给自己贴金!这不是慷他人之慨吗?”
“这就好比一个欠债累累的赌徒,借了钱不还债,反而去请客吃饭充阔气。这种人,在咱们商界……哦不,在咱们正经人家眼里,那是信誉全无、最为下作的无赖行径!”
魏子轩听得连连点头,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久违的、恶毒的笑容。
“妙啊!慕容贤弟,你这消息太及时了!”
魏子轩一把抓过旁边的茶盏,狠狠地灌了一口,“我正愁找不到他的软肋呢!他不是在课堂上跟我谈‘税收’,谈‘利国利民’吗?一个欠着国家银子不还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国?有什么资格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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