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充满了未知与风险。谁也不知道，当这种“消化”完成，或者被外力再次打破时，阿石会变成什么样子。
时间在沉默与疗伤中流逝。飞船外的星光被拉成模糊的线流，引擎的轰鸣是舱室内唯一的背景音。
大约过了六个标准时，一直闭目调息的阿石，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幽深星璇似乎淡去了一些，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轮廓，但眼底深处那抹仿佛洞悉了某种本质后的寂静与疏离感，却并未消失。他的目光扫过医疗舱，看到青叶关切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感觉怎么样？”青叶轻声问。
阿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依旧沙哑的声音回答：“像……一个刚刚学会用左手拿筷子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但很笨拙，很费力。”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微弱的、介于灰白与幽暗之间的气息缓缓浮现，既不炽热，也不冰冷，却给人一种“坚固”、“拒绝变化”的奇异感觉。
“这就是……‘醒界’之力的残留？”青叶好奇地感知着那缕气息。
“不全是。”阿石摇头，目光落在那缕气息上，带着一丝审视，“是‘定义’之后的‘寂灭’，混合了星核的‘存在基底’，还有我自身的意志……形成的一种……暂定的‘状态’。它可以很‘坚固’，拒绝被外力改变或侵蚀；也可以很‘饥饿’，吞噬靠近的异种能量维持自身。但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定义’它的意志和本源。我现在……太虚弱了。”
他手掌一握，那缕气息消散。“刚才的战斗，透支了太多。需要时间，真正的恢复时间，来稳固这种……新的‘平衡’。”他看向青叶，“你的伤？”
“稳定了，多亏了你。”青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种力量……很奇特。不是直接的治疗，更像是……给了我身体一个‘可以快速恢复’的‘定义’和‘基础’。”
阿石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他再次闭上眼，但这次，他主动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所剩无几的星核暖流，极其缓慢地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道基。寂灭之种依旧安静，那些新生的“灰色地带”也默默存在着，没有干扰这个过程，也没有提供帮助，仿佛只是旁观者。
又过了四个多小时，距离“铁壁”前哨站预计抵达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舰桥通讯传来：“阿石队长，青叶，请做好冲击准备。我们即将进入‘铁壁’前哨站防御圈外围的常规扫描和身份验证区域，可能会有些许能量波动。”
两人应了一声。青叶努力坐起身，阿石也结束了短暂的调息，虽然脸色依旧很差，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些许。
舷窗外，前方的星空景象开始发生变化。远方的星光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金色光晕所过滤。一些体积不大的、闪烁着信号灯的自动化警戒浮标开始出现在雷达边缘。更远处，一颗不算巨大的灰褐色岩质行星的轮廓在星光下显现，行星轨道上，可以看到数个规模不小的人造结构体，以及更多穿梭往来的小型飞行器光影。
那里就是联盟在这片相对偏远星域的重要前哨站之一，“铁壁”。以其坚固的防御和作为探索前沿补给点的职能而闻名。
“暗影号”的速度开始逐步降低，引擎过载警报解除，但能源储备已经跌破了30%的警戒线。飞船主动发送了身份识别码和紧急求救信号。
很快，一个严肃、略带电子合成的男声从前哨站指挥中心传来：“这里是联盟前哨站‘铁壁’指挥中心。身份码SSF-07‘暗影号’已确认。侦测到贵舰严重受损，能量读数低下。请按照指示航线，前往三号紧急维修泊位。医疗和工程支援已待命。请简要汇报紧急情况。”
“这里是‘暗影号’代理指挥官云瑶。”云瑶沉稳回应，“我舰在执行‘净世’行动探查任务时，于裂鳞星云区域遭遇未知高维虚无存在袭击，发生激烈交火，舰体受损，成员重伤。现急需医疗、维修及安全庇护。详细报告将随后提交。”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被“未知高维虚无存在”和“激烈交火”等字眼所震动。“收到，‘暗影号’。准许进入。请遵循引导。‘铁壁’防御系统已部分激活，请放心。”
淡金色的防御光晕为“暗影号”打开了一个临时的通道。飞船拖曳着残破的舰体和微弱的能量光芒，缓缓驶入了“铁壁”前哨站的防御范围，向着那颗灰褐色行星轨道上的庞大太空港设施靠近。
医疗舱内，阿石和青叶透过观察窗，看着外面逐渐清晰的、布满各种武器平台和能量阵列的钢铁要塞，以及港口内井然有序的灯光。
暂时安全了。
但阿石心中那根弦并未放松。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脆弱的“平衡”，以及远方星空中那道虽然模糊却未曾消失的、充满恶意与饥渴的锁定。
“铁壁”或许能提供一时的庇护和修复。
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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