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虽然没看成自己的“微观世界”,但显微镜带来的新奇体验还是让他兴奋不已。回宫的路上,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向刘瑾描述水里的“小蛆虫”和陈瑜肩膀上的“大毛树”,听得刘瑾嘴角直抽抽,心里对陈瑜那根“烧火棍”的邪门程度又加深了一层认识。
陈瑜则瘫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根简陋的显微镜,又看看角落里那堆失败的玻璃坨和宝贵的(但难搞的)水晶琉璃,陷入了沉思。水晶磨片太难,琉璃器皿形状不实用,土法烧玻璃又屡战屡败……难道这显微镜的梦想,就要夭折在材料关?
“公子,喝口热糖水压压惊吧。”张伯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进来,刚才那“尿遁”风波也把他吓得不轻。
陈瑜心不在焉地接过碗,看着碗里深褐色的糖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糖!蔗糖!他记得穿越前看过科普,古代提纯蔗糖时会用到一种类似活性炭吸附脱色的方法,那……能不能用在提纯玻璃液上?去除杂质和气泡?
他猛地站起来,把张伯吓了一跳。
“张伯!快!再去找刘伴伴!不,直接去厨房!给我弄点木炭!要烧得透、敲起来当当响的那种硬炭!磨成粉!越细越好!”陈瑜像打了鸡血。
张伯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公子这么激动,还是赶紧去了。
陈瑜看着那堆玻璃坨,又看看红糖水,一个更大胆(也更不靠谱)的想法冒了出来。他记得甘蔗渣燃烧后的灰烬富含钾碱,而钾碱是很好的助熔剂,能降低玻璃熔点!既然草木灰(主要是碳酸钾)能用,甘蔗渣灰是不是更好?而且……京城有糖坊啊!甘蔗渣多得是!
说干就干!陈瑜立刻化身行动派。一边让张伯去糖坊收购甘蔗渣(借口要熏蚊子),一边指挥新雇来的小厮继续按老配方混合石英砂、生石灰和之前剩下的草木灰(这次比例调成了5:1:1),加入磨碎的硬炭粉,加水搅拌。
新的混合料被投入加大号的坩埚,炉火再次熊熊燃起。陈瑜紧张地搅拌着,心里默念:“脱色……助熔……给点面子……”
这一次,坩埚里的熔融物似乎有了一丝不同!虽然依旧浑浊,但那种令人绝望的乳白色似乎淡了一些,流动性也似乎好了一点?陈瑜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就在这时,刘瑾又来了。这次他身后没带小太监,自己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陈先生,”刘瑾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将食盒放在桌上,“殿下回宫后,一直惦记着您这‘烧火棍’……哦,是显微镜。特意让御膳房熬了些上好的冰糖燕窝,让咱家送来,给先生压压惊,补补身子。”他特意强调了“压压惊”三个字,显然对下午那场风波记忆犹新。
陈瑜老脸一红,赶紧道谢:“多谢殿下厚爱,也劳烦刘伴伴跑一趟。”
刘瑾摆摆手,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玻璃坨和正在冒烟的炉子,叹了口气:“陈先生,这‘玻璃’……还是不成?” 语气里倒没什么责备,反而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毕竟都是被熊孩子折腾的苦命人。
陈瑜苦笑:“有点进展,但……还是不行。杂质太多,不够透。”他指了指炉子。
刘瑾沉默了一下,走近炉子,看着坩埚里粘稠的浆糊,又看了看旁边堆放的石英砂和炭粉,忽然道:“先生这炭粉,是要吸附杂质?想法是好的。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咱家年轻时在尚膳监帮过厨,见那些老师傅熬糖,若想糖色清亮,除了用好炭,火候和搅拌的功夫也极关键。大火猛攻,糖色易焦糊发苦,需文火慢熬,不停搅动,杂质才能慢慢被炭吸附上来撇去。先生这炉火……是否太急了?”
陈瑜如遭雷击!醍醐灌顶!对啊!温度控制!他之前只想着快点融化,拼命鼓风加温,结果高温下杂质反应更剧烈,反而更浑浊!这跟熬糖是一个道理!
“刘伴伴!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金玉良言啊!”陈瑜激动地抓住刘瑾的胳膊摇晃。这太监的职场智慧,果然不容小觑!
刘瑾被他晃得有点懵,连忙抽回手:“先生言重了,咱家只是随口一说。”
陈瑜立刻调整策略。撤掉鼓风机,改用小火慢煨。他亲自拿着长铁棍,像熬糖浆一样,耐着性子,在高温炉旁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均匀而缓慢地搅拌着坩埚里的玻璃液,汗水浸透了后背。
朱厚照不知何时又溜达过来了(皇宫的守卫对他形同虚设),这次他没嚷嚷,而是好奇地趴在门框上看着。刘瑾则默默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一句:“先生,汗流进眼睛了,擦擦。”“左边有点淤积,往那边搅搅。”
时间一点点过去。坩埚里的玻璃液,在文火的舔舐和持续的搅拌下,竟然真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浑浊的乳白色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带着点绿意的……半透明状态?虽然离纯净透明还很远,但比起之前那些黑乎乎的“石头”和浑浊的“鼻涕”,已经是质的飞跃了!气泡也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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