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忆春小口小口地将那碗卖相不佳、味道也只能算勉强的粥喝完,白时岸接过空碗放在一旁,便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
他的沙发很宽大,足够一个成年男性舒展身体躺下,对于身形纤细的萧忆春来说,更是绰绰有余。
他仔细地将毯子铺在沙发上,抚平褶皱,动作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真。
萧忆春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先是落在他为自己忙碌的背影上,那专注的姿态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随即,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房间中央那张宽敞得足以躺下三四个人、铺着深灰色床单的超大双人床,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完了完了!〉神识里,7749猛地用的手捂住了脑袋,瑟瑟发抖的心想,〈能量波动有轻微起伏!大人生气了!肯定是觉得被怠慢了!仙师大人怎么不让大人睡床啊!〉
白时岸铺好毯子,刚一回头,对上的就是萧忆春那张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脸。
少年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先休息吧。”白时岸指了指铺好的沙发,“这里应该够睡。”
萧忆春没有提出异议,他依言走到沙发边,动作乖巧地躺下,将自己裹进那条毛茸茸的毯子里,只露出一张白皙小巧的脸和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亮得惊人的瑞凤眼。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白时岸,仿佛在等待什么。
白时岸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或者说,更像是搁脚凳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正好面对着萧忆春。
他双手交握,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似乎在斟酌措辞。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先生还有什么事?”最终还是萧忆春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躺下后的慵懒鼻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白时岸清了清嗓子,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萧忆春被毯子边缘遮住一半的脸上,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这片树林很偏僻,一般人不会独自来这里,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孩子。”
他开始尝试着询问萧忆春的身世。问题循序渐进,从最基本的姓名、年龄,慢慢延伸到他的父母、家人、原本的住址,以及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带着一身伤,出现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萧忆春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任何闪躲,只是在白时岸问及家人时,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不愿触碰的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那种依旧平淡、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嗓音,缓缓叙述起来。
他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老套,却足以让听者心生寒意。
他说自己叫萧忆春,没有确切的年龄,只知道大概十三四岁。
关于父母,记忆早已模糊,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辗转于几个远房亲戚之间,像一个不受欢迎的皮球,被踢来踢去。
那些亲戚看他的眼神,总是混杂着嫌弃、贪婪和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算计。
最后收留他的那家远房表亲,起初态度还算过得去,直到某天,他们似乎接到了一个通讯,态度就彻底变了。
他们开始对他恶语相向,骂他是“累赘”、“不该存在的麻烦”,甚至克扣他的食物,让他做着远超负荷的杂活。
然后,就在前几天,他们以“带他去城里见世面、找机会”为借口,将他骗上了车。
车没有驶向城市,反而越飞越偏,最终在一片他完全陌生的、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边缘将他粗暴地推了下去。
他依稀记得那个表叔最后冰冷而充满厌恶的话语:“小子,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有人不想你再出现!这林子里有的是野兽,你自生自灭吧!”
他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挣扎了好几天,靠着野果和溪水勉强维生,脚踝是在逃跑时不小心从陡坡上滚落扭伤的,手臂上的伤口则是被带刺的藤蔓划破。
又累又饿,加上伤势,他最终耗尽了力气,倒在了一棵树下,直到被白时岸发现。
萧忆春叙述的语气始终很平静,没有哭诉,没有怨恨,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正是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更深刻地勾勒出他所经历的绝望与无助。
他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在叙述过程中一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只有偶尔收紧、抓住毯子边缘的、指节泛白的手指,泄露出一丝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白时岸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随着故事的展开,他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手背的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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