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儿子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库房里还有支千年人参,”皇帝转头吩咐内侍,“连同前日进贡的雪莲一并送去安王府。”他慈爱地替许忆春掖了掖被角,“春儿要快些好起来,太后寿宴还等着你献艺呢。”
许忆春乖巧点头,藏在被下的手指却不安分地挠了挠沈时岸的掌心。
沈时岸呼吸一滞,连忙收紧手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这一幕尽数落在皇帝眼里。
他忽然起身:“岸儿,随朕来。”
偏殿内,沉水香在鎏金香炉中静静燃烧。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突然开口:“你身上沾的桃花香,是春儿的?”
沈时岸浑身一僵。
“儿臣……”
“朕只问一次,”皇帝转身,目光如炬,“你对春儿,可是真心?”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答。
沈时岸深吸一口气,撩袍跪下:“儿臣心悦忆春,想与他共度余生。”他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睛,“护他,爱他,绝不负他。”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就在沈时岸掌心渗出冷汗时,皇帝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皇帝重重拍了下儿子的肩膀,眼角笑出细纹,“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沈时岸愕然抬头。
“春儿那孩子朕看着长大,配你绰绰有余。”皇帝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等你加冠,春儿及笄,朕就为你们赐婚。”
沈时岸耳尖通红:“父皇……不反对?”
“反对?”皇帝挑眉,“朕巴不得早点把那孩子拴在皇室!你是不知道许缘华防朕跟防贼似的……”他忽然压低声音,“记得多带春儿进宫陪朕下下棋。”
望着皇帝哼着小曲离去的背影,沈时岸呆立原地。
他从未想过,这场本以为艰难万分的坦白,竟会如此顺利。
寝殿内,许忆春通过7749的实况转播听完整个对话,无语望天。
“皇伯伯他……”许忆春扶额,“是不是忘了我是男子?”
7749的光团在空中兴奋地跳动:[大人!皇帝这是把您当儿媳妇养了啊!]
许忆春瞥了眼自己散落的乌发和单薄的里衣,突然理解了爹爹常年如临大敌的心情。
他望着匆匆赶回的沈时岸,故意板起脸:
“太子哥哥和皇伯伯背着我说什么小话了?”
沈时岸脚步一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快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蹭着那泛红的耳尖:
“嗯,是好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所以快点好起来……我的小世子。”
殿外,皇帝听着里头的动静,满意地捋须微笑。
安王府的独苗苗终于要姓沈了,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许忆春在东宫待到热退了,留下吃了午膳后才打算回府。
沈时岸不放心他,打算送他出去。
夕阳将宫门镀上一层金辉,许忆春披着沈时岸准备的月白锦袍,衣领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暗纹。
两人并肩而行,许忆春时不时被宫道旁的海棠吸引目光,沈时岸便耐心地为他讲解每株花木的来历。
“那株垂丝海棠是先皇后亲手栽的,”沈时岸指着拐角处开得最盛的一棵,“每年花期,父皇都会来这儿站一会儿。”
许忆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狡黠一笑:“那等我们老了,太子哥哥也给我种满院的海棠好不好?”
海棠?应该种桃树,那种只开花不结果的桃花树。
沈时岸耳尖一热,正要回答,却见宫门外立着一道修长身影——安王许缘华一袭靛青长衫,玉冠束发,正温温柔柔地望过来。
那目光落在沈时岸身上时,明明带着笑,却让他后颈寒毛直竖。
安王爷,许顷野字缘华,大靖唯一的异姓王,生得温润如玉,眉目如画。
常年一袭素雅长衫,玉冠束发,腰间悬一枚青玉坠,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从容。
他性子极好,见人三分笑,说话温声细语,连府上下人犯错都未曾苛责过。
年轻时,曾是大靖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容貌俊雅,才华横溢,待人和善,又深得帝王信任,简直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完美郎君。
可皇帝却知道,这副温润皮囊下藏着的,是比刀锋还利的狠绝。
许缘华越温柔,下手就越狠。
当年北境细作潜入京城,暗中勾结朝臣意图不轨。
许缘华得知后,不声不响设了场宴,席间谈笑风生,甚至亲手为那细作斟酒。
第二日,那人便被发现溺死在自家荷花池里,官府查了半月,最终以醉酒失足结案。
又比如先帝在位时,曾有言官弹劾安王府势大,言辞激烈。
三日后,那言官便因贪腐罪入狱,证据确凿,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而许缘华听闻此事,只是惋惜地叹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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