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撕裂空间，进行长距离挪移对于叶尘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飞行，更像是一种仪式。
一种给予复仇者，在抵达终点前，酝酿情绪的仪式。
“少主，前面就是了。”
白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即将喷薄而出的，积累了数百年的无尽仇恨。
三人停下身形，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
一副，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瞬间魂飞魄散的地狱绘卷，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展现在柳倾城的眼前。
脚下，大地仿佛被一尊远古魔神，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巨大无朋的伤疤。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型深渊。
仅仅是向下望一眼，就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最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从深渊之中，正源源不断向上翻涌的，粘稠如浆的血色雾气。
那雾气，已经浓郁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甚至将深渊上方的整片天空，都染成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暗红色。
而当柳倾城的目光，稍稍适应了这片血色后。
她看到了。
在那翻涌不休的血雾之中，夹杂着的，是无数张扭曲，痛苦，而又虚幻的脸。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风华正茂的青年，有天真烂漫的孩童，甚至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无声的张着嘴，做出凄厉呐喊的口型，透明的身体被血雾拉扯成各种诡异的形状，眼中流露出的，是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永世不得超生的怨毒。
“嗡——”
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杂着亿万生灵悲鸣的魔音，直接穿透了她的护体灵气，狠狠的撞进了她的识海。
柳倾城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她连忙运起全身的功力，才勉强将那股侵入心神的魔音抵挡在外，但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狱吗？
真正的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她骇然的看向身旁的白无极。
这位在外界受万人敬仰，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天玄宗太上长老，此刻，竟也是浑身紧绷，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
他的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复仇火焰。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倾城的目光，白无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声音嘶哑的解释道：
“这里，就是血屠深渊。”
“也是噬血世家的老巢。”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下方那些在血雾中沉浮挣扎的怨魂，一字一顿。
“柳小姐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近千年来，被噬血世家那群畜生，活生生抽干了血脉本源的无辜生灵。”
“他们的血肉，化为了滋养这片深渊的养料。”
“而他们的灵魂，则被这血屠深渊的邪阵之力永远的禁锢于此，日夜承受血煞之气的侵蚀，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柳倾城的心，狠狠一揪。
“这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怨魂？”她声音发颤的问道。
白无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那人间惨剧。
从他的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让柳倾城如遭雷击的数字。
“百万？”
“不。”
“是以千万为计！”
千万！
柳倾城彻底呆住了。
她出身于青阳城那样的凡俗城池，何曾想象过，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丧心病狂，如此令人发指的魔鬼行径！
将数以千万计的生灵，当做修炼的“养料”？
这是何等可怕的罪孽！
这一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何叶尘要说，这个势力，当灭。
与噬血世家的罪恶相比，玄冥宗的那点勾当，简直称得上是“良善”了。
愤怒，怜悯，惊骇……
种种情绪，交织在柳倾城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
当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为首的那道白衣身影时，却猛然一愣。
面对着这连白无极这等大能都为之色变的恐怖景象。
叶尘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那么静静的悬停在空中，白衣胜雪，黑发微扬，眼神平静的俯瞰着下方那如同群魔乱舞的地狱深渊。
那眼神，淡漠的，就仿佛在看一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寻常风景。
这并非冷血。
而是一种，早已超越了凡俗情感的绝对掌控。
于蝼蚁而言，地覆天翻，便是世界末日。
而于九天神龙而言，那不过是，翻了个身而已。
在这位鸿蒙仙帝之子的眼中，下方这让无数生灵恐惧了千年的血屠深渊，这让千万怨魂永世沉沦的绝望之地……
又与一个，即将被随手拍碎的蚂蚁窝，有何区别？
柳倾城和白无极永远无法想象。
在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时。
叶尘的目光，早已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血雾，越过了深渊万丈的距离，直接锁定了深渊最底部，那座隐藏在无尽骸骨之上的，血神殿。
他看到了。
看到了大殿之中，如临大敌，却又满眼贪婪的数百名噬血世家长老。
看到了，那个端坐于王座之上，正下达着一道道指令，脸上带着狂热与兴奋的家主，血无涯。
更看到了，那座以整个血屠深渊为阵基，已经彻底运转起来的，正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所谓【万血归源大阵】。
所有人的位置，所有人的表情，所有的布置。
在他的神念之下，无所遁形。
一切，都清晰的如同掌上观纹。
叶尘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很好。
你们，似乎已经为自己的死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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