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声轻响。
像是一个被小孩子吹出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然后被一根指头,轻轻戳破。
玄冥子手中的那张,被他视为最后救命稻草,蕴含着上界大能全力一击的金色符诏,就这么……碎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宣泄,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溢出。
它就那么在玄冥子高高举起的手中,从边缘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像是夏夜的萤火虫,绚烂,却也脆弱。
风一吹,便散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玄冥子的瞳孔,跟随着那些飘散的金色光点,一点点地放大,再放大,直到整个眼眶里,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他脸上的疯狂、狰狞、得意、怨毒……所有属于“生灵”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沙雕,尽数褪去。
希望,碎了。
最后的依仗,没了。
那支撑着他从极致恐惧中,压榨出最后一丝疯狂的脊梁骨,也跟着那些金色光点一起……
碎成了粉末。
噗通!
一声沉闷的、毫无尊严的声响。
这位活了近千年,统御玄冥宗,在凡界呼风唤雨,跺一跺脚都能让一方修行界震上三震的玄冥宗宗主,就这么直挺挺地,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坚硬的广场地面上。
所有疯狂和希望都随之碎裂,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他的脚底板,瞬间淹没到了天灵盖!
他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前,那个来自青阳城叶家的老狗叶啸天,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的。
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绝望。
何其的相似,何其的……讽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原来,自己,和那条老狗,没有任何区别!
“仙……仙尊……饶命……仙尊饶命啊!”
下一刻,比叶啸天还要凄厉百倍的求饶声,从玄冥子的喉咙里,撕心裂肺地嚎了出来!
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疯狂地,一下又一下地,用自己的额头,去撞击地面。
咚!咚!咚!
每一声,都沉重无比,不带丝毫法力防护。
很快,光洁的额头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混杂着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老脸,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些被凝固在半空中的玄冥宗长老们,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他们的思维,却在这一幕的冲击下,彻底陷入了崩溃!
完了!
全完了!
宗主跪了!
他们玄冥宗,赖以横行凡界,甚至敢于觊觎仙帝血脉的最大底牌——那张来自上界的符诏,被人像捏碎一个鸡蛋一样,隔空给捏碎了!
而他们的宗主,在凡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此刻,正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这是何等荒谬!何等惊悚的一幕!
这个白衣少年,这个从凡俗中走出的“容器”,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极致的恐惧,在每一个玄冥宗之人的心中,疯狂滋生,蔓延,最终将他们的神魂,彻底吞噬!
然而,求生的本能,是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疯狂磕头的玄冥子,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电光!
甩锅!
对!甩锅!
就像之前捏碎了叶家使者的玉符一样,这个煞星似乎对所谓的“上界”,有着极大的仇恨!
既然如此,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上界身上,不就行了?!
反正自己说的也是实话!
想到这里,玄冥子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涕泪横流地嘶吼道:“仙尊!仙尊饶命啊!”
“这一切!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本意啊!”
他开始疯狂地甩锅,声音凄厉,充满了委屈和被逼无奈的腔调:“这一切都是上界!是无极圣地的指示!他们发现了仙帝血脉的波动,用我们整个宗门的性命相逼,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仙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上界的无极圣地!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找,也该去找他们啊!”
他嘶吼着,辩解着,试图将玄冥宗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同样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在他看来,只要能活命,别说是上界圣地,就算是亲爹,都能拿出来卖了!
听着他的辩解,看着他那副涕泪交加、无比“真诚”的模样,叶尘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眸中,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在自己脚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做着最后的,徒劳无功的挣扎。
直到玄冥子的声音,因为力竭而渐渐变得嘶哑、微弱。
直到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叶尘,才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像是一柄蕴含着九幽寒气的无形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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