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叶家府邸的废墟之上，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柳青山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是架在脖子上的一把钝刀，在缓慢而残忍地来回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尊”，将会如何处置自己和整个柳家。
是会因为之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而网开一面？
还是会因为没能鼎力相助而降下雷霆之怒？
他不敢想，更不敢问。
他只能等。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最极致的……无视。
叶尘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哪怕千分之一秒。
那双淡漠的金色眼眸，就仿佛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径直从他头顶越了过去，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被迫一同跪着，正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的女儿，柳倾城身上。
这个动作，比任何斥责，任何惩罚，都让柳青山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卑微。
原来，自己连被审判的资格都没有。
从头到尾，能入这位仙尊之眼的，只有自己的女儿。
柳倾城迎上了叶尘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便想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的巨大鸿沟所带来的本能畏惧。
可她又强行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就这么倔强地，迎着那双仿佛能洞穿万古星河的眼眸，抬着头。
“昔日一饭之恩，今朝一丹之惠，我记下了。”
叶尘终于开口了。
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可这番话，听在柳家父女的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柳青山匍匐在地，心中先是一阵狂喜！
记下了！
仙尊记下了！
这点恩情，没白费！
可紧接着，一股更大的恐惧又将他淹没。
仙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昔日的恩情，今天已经还清了？
一饭之恩，用之前那个救命的护罩抵消。
一丹之惠……莫非，这就是最后的道别？
从此，柳家与仙尊之间，因果了结，再无瓜葛？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青山的心脏就痛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
与一位活生生的神明，一位能够言出法随、弹指间覆灭青阳城第一大族的无上存在，断了联系？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错过了一场天大的，足以让柳家一飞冲天、屹立于凡尘之巅的泼天富贵啊！
他的肠子，在这一刻，都悔青了！
然而，没等他从这种巨大的悔恨与不甘中缓过神来，叶尘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整个大脑都瞬间宕机，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即将离开此地。”
叶尘的目光依旧落在柳倾城的脸上，语气淡漠。
“此城，需要新的秩序。”
“你，可愿做我在此界的……代言人？”
代言人？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创世神雷，狠狠劈在了柳倾城和柳青山父女二人的天灵盖上！
两人的表情，在这一刻，完全定格。
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极致的茫然与不可思议。
柳青山的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代……言人？
代言人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职位？
是像商铺掌柜那样的吗？
不对！
为一位神明……代言？
这……
他的思维，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这辈子所积累的所有认知，所有阅历，在这一刻，都完全无法理解这三个字背后所蕴含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意义！
然而，柳倾城，却比她父亲更快地反应了过来。
在最初的震惊与茫然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使命感，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瞬间冲垮了她心中那股因身份天差地别而产生的疏离与敬畏！
代言人！
替他，在这凡尘俗世之中，行走！
替他，执掌这座刚刚被他亲手洗牌的青阳城！
替他，建立属于他的……新秩序！
这……
这意味着，自己将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他背影的凡尘蝼蚁！
自己，将成为他手中之剑，眼中之尺！
自己，将与这位神明，建立起一道……除了跪拜和仰望之外的，全新的羁绊！
那道曾经让她感到绝望和遥不可及的天堑，在这一刻，仿佛被叶尘亲手，为她搭上了一座桥！
一座，通往九天的桥！
想明白这一切的瞬间，柳倾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凡人与神明的差距，顾不上什么敬畏与恐惧。
她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看着叶尘，挺直了脊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坚定无比地，重重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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